她回头看一眼,是十二爷身边戈什哈。也没多想,傻呆呆递了过去,“干什么呀?”
戈什哈把篾箩袢子往腰上一挂,声如洪钟,“我们爷说你不会水,去了怕你淹死,让你在客栈呆着,我替你去。”
定宜愣在那里,心里一阵甜上来,十二爷想得太周到了,叫她说什么好呢!她支吾了下,“怪不好意思的,太麻烦您了。”
戈什哈大手一挥,吃着主子的饭,听主子的示下。别说淘沙了,就是让带上花儿扭秧歌,他也得干。
定宜怔怔送人出去了,再回身看那槛窗,里头一片宁静,十二爷早就不在那里了。
☆、第30章
后来呢,倒也没什么事儿,挺顺当过了一天,第二天队伍开拔,继续往北行进。
地广么,越走越觉得气候不一样了。也或者是时间的关系,花上一个月到了双台子,那时已经显出点秋意来,再往东北,将到盛京的时候突然转凉,早晚穿单衣已经挡不住寒意,逢着下雨阴冷潮湿,野外赶路愈发的艰难。
男人咬咬牙倒罢了,女人真不行。女人得温养着,不能受寒。整天在马背上颠簸,遇不着驿站,饿了咽干粮,渴了喝凉水,再逢下雨,油稠衣包裹下的四肢都透着冷,平常日子还能凑合,碰巧赶上不方便,那对定宜来说简直可称得上受罪了。
抬起斗笠边沿往前看,天是灰色的,地也是灰色的,已经下了将近七天的雨,没有转晴的迹象。今早小腹有微微的痛,并不多严重,丝丝缕缕的,霎地一下过去,然后是绵延的后劲儿,时候久了牵扯腰背。她有点着急,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每回都是这样,不是马上来月信,提前打个招呼,离正日子也就不远了。
可是她不能吱声呀,难受硬扛着,问了身边的侍卫,说照图上看离行宫还有二十里,脚程赶些半天能到。
所幸快了,她深吸一口气。这回住的不是驿站,盛京有高皇帝建造的皇城,形制仿紫禁城,不过规模略小些,逢着有大的祭祀,行宫就作为皇帝和宗室驻跸之用,宇文氏众多子孙口中只称作老宅子。屋子多了不必和别人挤在一块儿,料理自己也方便些。定宜有了指望,重新振作起精神来,大队人马冒雨前行,傍晚时分果然抵达了。
盛京有专门驻守的昂邦章京,得知王爷驾临早早就在城门上候着了。见人来,连伞都不打,直挺挺跪在青石天街上叩头,“给贤亲王请安,给主子请安。”
原来这章京是商旗下人,醇亲王弘策是商旗掌纛旗主,是他正正经经的南苑主子。奴才迎主子,那份忠心火热天地可鉴。堂堂的二品大员,见了主子两眼含泪跪地不起,膝行几步上前抱住弘策的腿,仰脸嚎啕道:“主子一路辛苦,奴才半个月前就得了消息,原要出城五十里迎接,无奈圣上有令,都统不得擅离职守,唯有在城门上跪迎主子。主子……奴才日夜想念主子,外派这几年谨记主子家法教诲,不敢有半点懈怠。如今主子来了,奴才自查自省,总算没给主子丢人,这才有脸在主子跟前磕头。”
弘策在他肩头拍了拍,“起来,知道你的孝心,我虽长远不来,但每常听见奏报,说你镇守一方颇有建树,我心里也觉安慰。”
那章京抹着眼泪谢恩起身,“近来气候不好,王爷和主子走在雨里了。奴才已经派人传话进去,魏开泰替爷们预备好了寝宫,爷们洗漱修整,奴才回头给主子捶腿……”
“康三宝,你积积糊糊个没完了?知道你和你主子亲,甭在爷跟前扯你娘的臊。备酒备菜备歌舞,还有底下那些人,好好安排妥当是正经。管你给你主子爷捏腿还是捶背,你就是侍寝也是你自个儿的事,你们爷们儿关起门来说吧。”弘韬是豪放人,瞧不惯这类故作亲热的样儿。大男人家弄得久旷小媳妇模样,干什么呀?他掌着上羽旗,那旗大官出得少,欺负他手上没人是怎么的?他哼一声,回头叫唤,“小树啊,带上凤儿和莺莺,上我宫里去。爷闲得慌,来给爷解解闷儿。”
康三宝瞠目结舌,一位王爷,奉旨出京办事还带女人随行,这也太不成体统了。他给呵斥一通不敢置喙,只诺诺答应,但见一个小个子侍卫高应一声嗻,弓着腰,托着两只鸟笼子从后面赶上来,这才明白过来,敢情凤儿和莺莺不是什么女人,就是两只鸟儿啊!
行宫里的太监总管在大宫门上来回踱步,远远看见一队人马过来,飞也似的从台阶上蹦下来,哗啦一声扫了袖子,恭恭敬敬cha秧打千儿,抬起头来笑得满脸花儿,“奴才盼了老半天,两位爷可算来了……奴才魏开泰,给王爷们请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