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吮唇琢磨,“这么的,七百两两只全拿走,不和您玩儿半点虚的。”
定宜瞧十二爷要点头,忙cha话道:“不成,一口价五百两,多一文都不加。不光这样,鸟笼子得换,红子换金星乌木晒杠,百灵用银盖板儿。您自己衡量,能出手咱们就要了,万一叫您赔本儿,咱们也不强人所难。”
弘策瞧他只觉好笑,是个精干人儿,市井里不是白混的,还知道讨价还价。自己出身帝王家,开衙建府后庄园田产从来不过问,都交由下人打理。虽家法严厉,下人掌事刮油,哪个王府都免不了,他也不那么计较。如今两只鸟别说七百两,只要瞧着好,就是一千两他也打算买,可是小树这么一来,他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一切听他安排就是了。
那个掌柜的挣扎了半晌,说不卖,好歹里头有油水;说卖,利润和他预估的差了一截,便觉不怎么好定夺。
定宜笑道:“您别算了,我小时候跟人粘过鸟儿,您往上推一辈儿,这鸟儿的爹妈十个都不值一两银子,调理鸟儿是一本万利,您费点工夫,转手就买二百五十两,不算冤枉了。”
掌柜的想想也是,“大晚上的生意,我也不咬死了,算交个朋友吧。换了早市,七百两少一个子儿我都不卖。”
既这么就成交了,定宜乐颠颠去挑鸟儿,百灵挑红腿大嘴叉子,膀花清晰的,红子挑大头棒尾白腿,顶毛黑亮的。选成鸟还有个顺口溜,叫“远看鸟全身,近观腿和头,走近用手捅,看它走不走。”什么意思呢,挑鸟除了卖相还要看性情,胆儿大的持重,胆儿小的不易训熟。最后两个鸟分别攥在手里试了劲儿,都不亏膘,这就成了。
掌柜的看她这么折腾,感慨道:“早知道您这么能挑,打死我也不能卖啊!”
定宜回头笑道:“都谈妥了,可不带反悔的。”两只笼子提溜在手里,十二爷才从袖袋里拿银票出来,钱货两清便出门去了。
本来还说挑模样相近的悄悄填上,其实鸟儿细看,每只都长得不一样。定宜一路上和十二爷谈鸟经,最后说起钱,份外愧疚,“又花您五百两,把我卖了窟窿都填不上,我这回欠您欠大了,连同上次那细狗,给您做一辈子长工都不够偿还的。”
他只是笑着不说话,定宜怕他没看见,趋鞭赶上去,手指点了点他的胳膊,“十二爷?”
他的眼睛和嘴唇弯成极好看的弧度,点头说:“我知道了,那就攒着慢慢还吧。一辈子那么长,总有还完的时候。”
他总是这样,从来不让人感觉压迫,一直是那种松散的处事态度。可他越不计较,自己越是感觉难堪,带着歉意轻声说对不住,“我就是个废人,没您我活不下去似的……”
他略沉默了下,“我一直很遗憾,听不见声音,对我来说人都是不完整的。”
定宜啊了声,心里钝钝一阵痛,“您想听我的声音么?”她想了想,拉起他两根手指压在自己脖子上,“您瞧,我说话,这样您就听见了,是不是?”
十二爷的眼神澄澈,就是书上写的清辉映碧海。生动的一抹浮光飘过去,细细的笑从嘴角一直蔓延至眼底,定宜觉得,世上大概再也没有人的眼睛能美过他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1高碎:亦称“高末”,旧时北京所特有的一种茶叶,实际上就是茶叶店筛茶时筛出的茶叶末。
☆、第34章
进大宫门,没走几步就看见灯火杳杳下站着一个人,抱胸而立,气势如虹。定宜心头一惊,那不是七爷是谁?时候明明还早啊,他不是出去找乐子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赶忙紧走几步上前,呵着腰问:“外头没意思?主子这就回来了?”
他说:“没心情,什么玩意儿,花魁长得膀大腰圆,坐在腿上能压死人,这地方男人怎么活得这么苦巴巴儿的……”说着往他身后看,老十二从门上进来了,他有点生气,嘱咐他的话他压根儿没往心里去,自己前脚一走,后脚又搅合到一块儿了。他这会子什么念想呢,就像讨回来的媳妇不恋家,跑溜了脚了,老要往外窜,管都管不住。他不由乍起了嗓子,拉着脸问,“干什么去了?主子一走奴才就胡天胡地,这是哪家的规矩呀?”
定宜知道他要发火,缩着肩把手里笼子往上举了举,“奴才求十二爷带我买鸟去了。”
“买什么鸟儿啊?”七爷一头雾水,“你是养鸟上瘾,自己也打算弄两个玩玩?”低头打量笼子,“不错啊,这么好的鸟儿,难得。”又看了看弘策,“怎么着,你们交情到这份上了?两只鸟不便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