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怔住了,半天回不过神来。等捋明白了,差点没趴下,“这个不害臊的丫头,敢对爷甩脸子?疼着她,把她惯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转过脸来看老十二,那小子喜形于色,端着酒盏的样子无比招人恨,他更难受了,“都是疯话,她路上受了寒,脑子烧糊涂了,回头叫个大夫开两剂药,喝上两天就好了。爱十二爷、爱十二爷……这是姑娘该说的话吗?小孩儿家,知道屁个爱!”
定宜其实没走远,不在乎七爷戈什哈们错愕的目光,把耳朵贴在门帘上听壁脚,听见十二爷说:“七哥,咱们打个商量吧!”
七爷很气恼,不过还算给面子,“你说。”
“你府上现有几位福晋?”
“一位侧福晋,三位庶福晋。”七爷说,“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十二爷换了个比较恳切的语气,“七哥就不能心疼心疼兄弟?兄弟过年二十四了,府里连个内当家都没有,你就眼看着我这么孤苦伶仃过日子?你好歹有四位福晋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让让兄弟又怎么样?小树她以前苦,我想对她好,醇亲王府里没有旁的女人,她进了门不受挤兑。你那儿已经有四个了,各自占山为王,分谁的地头都不好,何必弄得内讧呢!”
七爷大概也认真考虑了,顿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在外头置宅子安顿她,闹不起来的。”
十二爷磕托一声把酒盏撂下了,“你想法子和我争,就是为了让她做外宅?她比你府上哪个差,非得藏起来不见人?”
七爷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那怎么的呢,她的出身在那儿摆着,要光明正大进府恐怕不容易……”
十二爷冷笑一声:“真爱她就没那么多忌讳,旁的我也不多说,只有一句话请七哥听明白,我要迎她,必定八抬大轿从正门进府。七哥能许她嫡福晋之位再来和兄弟较量,到时候咱们各凭本事,即便我输了,也输得心服口服。如果你只是一时兴起,兄弟劝你三思,千方百计抢来的女人随意拿个妾侍的位分打发,我会以为你有意针对我,届时手足闹生分,伤了兄弟情义就不好了。”
定宜在外面听得鼻子发酸,十二爷这么做有他的用意,只要七爷点头,不论谁胜谁负,她的嫡福晋之位跑不掉。可她是怎么样的处境,强求了不过是作非分之想。她领他这份情,早前也说过,即便没名没分跟着他自己也愿意,就是瞧重他这个人,他是真心待她的。
满以为这回七爷总没话说了,因为出不起底价,知难而退才是明智之举。谁知他不,七爷就是这么特立独行,一拍胸脯说:“你敢出这价码儿,焉知我不能?一言为定,同许她嫡妃的位分,谁临阵反悔,谁就是乌龟王八蛋!”
把定宜惊出一身冷汗,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56章
这一夜倒算太平,七爷果然和十二爷挤一张炕,两个大老爷们儿,虽是亲兄弟,碍于帝王家惯常疏离,难得有机会同c黄共枕。想来睡得不舒坦,第二天起来眼下都有青影,乌眉灶眼在厅房里坐着,看人眼光都是迟迟的。
定宜给他们布菜,伺候他们用早饭,两个人都没开口。她撑着下巴看他们,遥想当初,这两位分属于两个王府,她为夏至的事到处求人,人家是王爷,熏灼鼎盛的皇家气度,瞧人眼神里多少都带着自矜傲慢,她就觉得得仰脖子看人家。现在呢,这两位都带着c黄气,一个双目失神,一个萎靡不振,不复当初模样了。
男人有时候真像孩子,心情不好就上脸,可都长得好看呐,也不显得多讨厌。伙计来收碗筷,他们还坐着不愿意挪窝,她也没吱声,起身往后面马厩里喂糙料去了。
说来也怪,从长白山到宁古塔连路风雪成灾,抵达之后居然响晴了。连着四五天有太阳,虽然阳光照在身上依旧彻骨寒冷,好歹是个安慰,看见太阳就看见希望似的。
一阵西北风卷过去,树枝和屋顶的茅糙簌簌颤抖,处处有积雪,白色的天地、白色的太阳。她眯起眼吸口气,冷冽的空气充塞整个胸腔,再缓缓吐出来,在眼前交织出一片迷雾。
客栈不单招待客人,连带牲口也有专门的配给。马老吃糙料不成,得吃豆子,养得精细的往豆料里敲鸡蛋,这样能保证毛色鲜亮。
定宜躬身舀豆子,转身看见十二爷揉着眼睛过来,她停住脚,把簸箕挎在腰上,待他走近了笑问:“昨儿夜里睡得不好?”
他点点头,靠在一旁支马棚的木杆子上,叹着气说:“老七八成是故意的,一夜对我拳打脚踢,我又不好发作,平白挨了好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