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说不表示他蒙在鼓里,他得敲打汝俭,明着暗着给他放话,案子是必定一查到底的,但是用不着让人牵着鼻子走,他自己心里有裁度。
也确实该谈了,汝俭没有急赤白脸,旋身在圈椅里坐了下来,并不和弘策直接交流,把视线移到了定宜身上,语气还挺严厉,“我问过你,你说没和隔壁走动,不知道人家是谁,敢情你蒙我呢。”他指着对面的人问,“这是谁?凭空冒出来的?你什么时候学会扯谎了?”
“那什么……我没……”定宜心里紧张,荷包上的穗子被她搅成了一团麻。她怯怯抬眼看汝俭,目光一颤,很快又垂下眼皮,缩肩塌腰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汝俭长叹一声,“这样好?大白天两个人关屋里头,不明不白的。王爷怎么样咱们不敢埋怨,怨就怨自个儿。你往后什么打算呀,还活不活了?”
她两眼含着泪,样子可怜到极点,往前蹭两步说:“三哥,我和他不是闹着玩,你也知道。他费了那么大劲儿找到咱们了,就说明他是诚心的,你不能再让我嫁别人了,我就跟他了。”
汝俭瞪她一眼,“这是姑娘该说的话?你麻利儿家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弘策护犊子,笑着打圆场:“三哥稍安勿躁,定宜说得没错,我们的确是花了心思的。我公务忙,不是能玩得起的人,真是心里太牵挂,没法儿撂下她。先前你把她从我这儿领走,我要是找不回她,可能也就死心了,现在既然让我找见,那对不住,就是刀山火海我也不会和她分开。不瞒三哥,我明天要回京,打算带她一道走。家里的案子有了头绪,京里的指婚也不能落下。有些事儿,咱们心照不宣,只要对定宜有好处,可以不管对和错。三哥想替父亲申冤,于我来说,现在的心和你是一样的,我也尽心尽力,能办的我全办了,接下来就看老天爷的意思。反正到底一句话,不管案子破不破,定宜是我的人。你扣下她,案子会办,你让她随我去,不光办,还要办得漂亮。话到了这份上,就听三哥的主意了。”
口才真好,说得滴水不漏,叫汝俭钻不了空子。言下之意就是定宜不跟他去,事儿糙糙了结也有可能,要是跟他去,那就是自己人自己的事儿,错的也能把他扭成对的,是这么个意思?
汝俭凝眉看着他,他嘴角噙着笑,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他别过脸冷哼一声,也确实是,落不到他手上是自己厉害,落到他手上就看人家怎么处置了。说到底还是为了他爹的案子,他们兄妹没有依傍,逮着一位亲王,靠他比靠任何人强。自己呢,其实也是戴罪之身,要论起法理来,把他遣送回长白山也是可以的,既然人家不打算追究,他不顺着台阶下,就太不识时务了。
他打量定宜两眼,就是把她拱手给了别人,心里实在舍不得。他知道妹子早晚要嫁人的,没有留一辈子的道理。可是亲人都死绝了,只剩这一个,他对她的感情很深,也怕她进了王府会受委屈。
他握起拳,慢慢叩击桌面,笃笃的声响在室内回荡。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温家的女儿不做小,这个王爷能不能保证?”
弘策见他松动自然高兴,点头道:“不光不做小,我醇王府往后不会有第二个女人当家,这点请三哥放心。”
这就说明别无分号了,挺好。汝俭想了想又道:“京里人多眼杂,你另外找个地方安置她。毕竟没过门,随意进你醇王府,女孩家的名声糟蹋了,将来就算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妯娌之间也抬不起头来。”
小情侣爱得火热,这是个很容易犯的错误,他这么一说倒给弘策提了醒儿,忙道:“三哥想得周全,回去之后我即刻打发人置办宅子。”
汝俭颔首道好,“我这里买卖暂时撂不开手,等全部安顿好了回京来。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我得亲自送她上花轿。”
定宜不是滋味,觉得自己背弃了哥哥,很受良心谴责。眨巴着眼睛叫了声三哥,结果人家乜她一眼,粗声粗气说:“别装样儿,心里不定怎么高兴呢,女大不中留!”把她回了个倒噎气。
弘策一桩心事放下了,样样都透着满足,朗声笑道:“三哥别恼,妹子还是你的,不过换个人供养着,都一样的。三哥的山头玩儿得还凑手啊?遇着什么难处只管和庞师爷说,没有什么活动不开的。”
汝俭挺意外,难怪当初顶下山头那么顺当。照理说这种官场上的暗箱,他一个不知出处的外乡客轻易不可能参与进去,原来是有他推波助澜,那么这位看似正气的亲王,应当也不是那么一尘不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