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觉睡的极浅,不一会儿就睡得有人进来,犹以为是朱妈。她神思困倦睁不开眼,朦胧说道:“你们先睡吧……我再歪一会……”
那人却不声响,伸出胳膊来,她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竟然被抱了起来。睁开眼一看,原来是易连恺,不由道:“你怎么不声不响的进来了?”
易连恺见她双颊微红,呼吸间微有酒香,便笑道:“你自己喝醉了睡着,却怪我不声不响。”
“谁说我喝醉了。”秦桑道,“等你回来吃烤ròu,左等也等不到,右等也等不到。酒也冷了,我就喝了半杯,谁让你不回来。”
易连恺本是一肚子不痛快,不了回来之后见着夫人拥着薄毯海棠春睡,那模样真如仕女图般妩媚动人。,更兼这样的软言娇嗔,不由得将那些不快跑到了九霄云外,说道:“别提了,出了件大事,要不然早就回来陪你吃烤ròu了。”
秦桑随口问道:“又出了什么事,难道又要打仗了?”
易连恺皱眉道:“只怕比打仗还要麻烦……”他不愿细说,便岔开话去,“还有什么吃的没有,我连晚饭都没有吃,这会儿胃里跟火烧似的。”
秦桑忙按铃叫进来朱妈,叫她吩咐厨房去重新做面条,又让厨房烧了一大碗鹿ròu。自己拿了小锡壶,亲自烫起酒来。
易连恺心里自不痛快,坐下来就着鹿ròu吃了好几杯酒,然后又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这才觉得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面酣耳热,于是解开军装的扣子,说道:“今晚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秦桑甚少见他掉书袋,不由觉得好笑,说道:“果然是当了司令的人,连说话都跟从前不一样,文绉绉了许多。”
易连恺一笑,却端起酒杯来,又饮了一杯酒,说道:“从前你瞧不起我,自然处处觉得我不顺眼。”
秦桑嗔道:“谁敢瞧不起你,说这样的怪话。”
易连恺却拉住她的手,慢慢的摩挲她手上戴的一只翠玉镯子,说道:“你对我是什么样子,我心里是知道的。小桑,你当初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秦桑听了这话不知道该怎么应答才好,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不由道:“净说这样的话做什么——甘愿不甘愿,反正我早就已经嫁了你了。你但凡对我好一点,少发点少爷脾气……”
她一句话没说完,却忽地觉得手背上一热,原来易连恺正吻在她的手背上,她抽手也不好,不抽手也不好,正犹豫间,他已经抬起头来说道:“小桑,从前是我太荒唐,你别往心里去。其实那天我打了你一巴掌,我心里好生难过,那是你瞧着我的样子,让我觉得这辈子你都不会再理睬我了。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如带你一块下车,管他将来什么样子。我一个人闯到西北大营去的时候,却又觉得侥幸……幸好没有让你跟我一起,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是死在乱军之中,你也不会太伤心。因为咱们最后一次见面,我打了你一巴掌,还踹了你一脚,你想起这些事来,一定就不会觉得太伤心了……”
秦桑万万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那蜜酿后劲儿极大,易连恺又是空腹吃急酒,竟已经是醉了。
他喃喃的又说了句什么话,伏在案上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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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桑瞧他昏沉沉睡着,心中五味陈杂,倒说不出是什么样的一种滋味。
过了好一会儿,秦桑方才轻轻将他推了推,见摇不醒他,只得拿了毯子来搭在他身上,看灯光下,他伏在那里沉沉睡着。
秦桑慢慢坐在沙发里,想着从前,刚刚嫁给他的时候,他待自己倒还真是几分体贴温存,只可惜自己委实不喜欢他,时日一长,他那种少爷脾气,又是不肯将就半分,两个人自然就成了针尖对锋芒。
而且自从易连慎说出傅荣才的事情,她虽然口口声声不信,但心底最深处总有一丝疑惑,对易连恺更增嫌隙。
自己帮潘健迟偷看译码本,以来是觉得国家大义,二来却未必不存了一份私心。她只觉得自己对易连恺又恨又恶,但是今晚他不过寥寥数语,却又让她觉得百般不是滋味。
此时看他睡在那里,秦桑只是有点发怔,总不能就让他伏在桌上睡一晚上,可是又不叫醒他,他只得自己先去睡了。
仿佛睡着没多会儿,突然听见电话铃响起来,在深夜里格外刺耳。秦桑正待要起来接电话,外间的易连恺却也被吵醒了,睁着通红的双眼,步履踉跄地走到了电话机旁,仿佛还没彻底清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