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还是先回行辕。”那卫士回过头来,“现在街上这么乱,请夫人先回行辕。”
不待秦桑多说,司机就不由分说地发动了汽车,一路飞快地开回了城防司令部。
秦桑自己倒没觉得什么,倒是晚上易连恺回来之后,听说白天她在街上遇到的事情,大发雷霆,将卫队长痛骂了一顿,训斥他没有好好保护。
秦桑说道:“不怨他们,是我自己不乐意带人,再说不过短短一点儿路,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我又没有出什么事,何必发这样的脾气。”
易连恺说道:“现在时局太乱,城中亦不比往日,还是小心为宜。以后出门,一定要带卫队。这几日潘健迟不要跟着我了,叫他先带人保护你吧。”
秦桑道:“我不出门就是了。今日也因为去看望父亲,回来的路上才遇见这样的事。反正老宅子那边多的是空房,不如干脆搬进去,住在那边也方便。”
易连恺皱眉道:“这事日后再说。”
秦桑知道他是不愿回到易家老宅之中,便不再多说什么。
易连恺却对她说:“这几日有一桩头疼的公事,却要麻烦你。”
秦桑不由得微微诧异,因为易连恺向来都不怎么对她说起公事,自从翻看译码本后,她更是避嫌,很少主动跟他谈及公事。没想到他会主动说出这样的话来。
却听易连恺微微叹了口气说,“承州督军慕容宸大军压境,在永江边跟孟帅的军队零零碎碎打了几仗。西边的冯李联军跳出来呼吁停战。慕容宸做出个假惺惺的姿态,半真半假遣了个人来和谈,李重年不肯见这位和谈特使,却将我推出来谈判,这位特使我亦不愿意接待,可是此人身份特殊,又不便冷落,左思右想,不如推病。由你出面敷衍敷衍他。”
秦桑哑然失笑,说道:“我不懂你们的那些事,由我去接待承军派来的和谈特使,这也太儿戏了。”
易连恺微微冷笑:“你知道慕容宸不儿戏么?你知道他派来的特使是谁?是他的儿子慕容沣。”
秦桑不由得一怔,过了好半响才说道:“听说慕容宸只有一个儿子,怎么肯轻易让他过江南来?”
易连恺颔首道:“不错,慕容宸只此一子,年方十六,一直随在军中。这老匹夫,不仅好手段,更是好气魄。连唯一的儿子都毫不顾忌,拍到江左来谈判,日本密使刚刚被暗杀,眼下中外诸报众目睽睽,谁敢动这慕容沣半分,明明是玄武耀威,放任儿子来唱这出戏。咱们却还得陪他把这出戏唱下去。”
说到这里,易连恺心情却不知为何又好起来,伸手在秦桑脸上拧了一把:“幸好我虽然年轻没有儿子,不过有如此如花似玉的夫人,嘿嘿,倒也不算落了下风。”
他如此轻薄调笑,秦桑素来都不搭腔。
易连恺晚间另有公务,吃过晚饭之后就带着卫队出去了,唯独将潘健迟和另一队卫士留下来,吩咐他们不离秦桑左右。
潘健迟就守在起居室外,秦桑自在房中看了会小说,潘健迟却趁着朱妈去倒茶,向秦桑使了个眼色。
秦桑知道他定然是有话跟自己说,于是遣朱妈下楼去取些电信送给值夜的卫士,说他们太过辛苦。
待朱妈一走开,潘健迟快步走到门边,瞧见走廊中卫兵站得很远,于是快步走回来,低声对她说:“这个慕容沣,一定要杀掉。”
秦桑手一抖,杯中的茶溅出来几滴,她放下茶杯,尽力心平气和,问:“为什么?”
“军阀割据各自为政,这样四分五裂,才会任由列强宰割。这是极好的机会,慕容沣是慕容宸的独子,如果他死在了江左,李重年百口莫辩,慕容宸岂会轻易罢休?承军与符军一定会开战,承符两派军阀实力相当,这一场大仗打下来,无论是谁输谁赢,定是两败俱伤。”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不打仗难道不行吗?暗杀日本密使是为了阻止租借军港,为什么还要暗杀慕容沣?慕容宸虽然是军阀,可如果没有他在承州,俄国人早就占去了承颖铁路。为什么连一个十六岁的无辜少年亦要暗算?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小桑。。。”潘健迟声音极轻,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可是他明明就站在她面前,他低声道:“我没有办法向你解释。。。。这世上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或许你弄不明白。可他是慕容宸的儿子,哪怕他只有十六岁,却是承军排除的和谈特使。我们不是暗算无辜,这是他的出身,这就是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