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轩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温度,缓缓用剑抬起她的下颚:“为什么放他走?”

莲华似乎伤得不轻,胸口起伏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崇轩彩瞳中寒光森然,剑尖又向前递了一寸。一缕血痕顿时染红了青色的剑锋。

不管她有什么样的隐衷,不说,就得死。

莲华无力的抬起头望着他。清风吹动她白衣如花,却在圣湖边开得如此憔悴。

崇轩一皱眉,他冰霜般坚硬的心智竟似乎为她的目光一动。片刻之间,这一剑竟有递不下去的感觉。他深吸了一口气,剑上杀意陡然一提。剑光如水,将莲华苍白的脸颊照得有些发青。此刻,崇轩心中已起了真正的杀机。他现在肩负的秘密太多,图谋太大,使命太重,绝不允许自己有半点闪失。而眼前这个女子,无论到底是敌是友,却让他一时起了怜悯之心,这样的人,崇轩本不应让她存在。因为怜悯,有时候是一种软弱的情感,它能让人做错很多事。

而崇轩决不能错!

他一翻手腕,剑光化作一道青虹,向莲华刺去。他取的仍然是她的耳侧。他毕竟不愿意让她受太多痛苦,也不愿她的脸上留下可怕的伤痕。

莲华的脸上竟有一种解脱的微笑。她轻轻叹息了一声:“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崇轩的剑在她腮畔戛然而止。他冷冷看着她,让她说下去。

莲华的纯净的眸中第一次有了如此复杂的情感,她叹息道:“帮我照顾他。”

崇轩道:“谁?”

莲华的笑容有点凄然:“九灵童子。”

崇轩冷冷一笑,剑上压力陡盛:“他到底是谁?”

莲华注视着崇轩,幽幽叹了一声,声音轻得不能再轻:“他是我一直寻找的,噶举活佛的转世灵童。”

崇轩脸色变了变。

莲华将目光挪开,自顾说下去:“噶举派的那若成就法分为六重,自活佛将法门灌顶给我起,我已经苦苦修习了十五年,却由于没有西昆仑石的帮助,始终无法突破最后的关隘。但是,五年前,我的第五重的梦境成就法已经小成,可以看到一些过去、未来的片断。然而,就在第一次梦境中,却看到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

她苍白的脸上掠过一种极度的惊恐,颤声道:“曼荼罗教还是比我早了一步,他们的教主、那个自称湿婆转世的人,已经通过邪法,抢先找出转世灵童!”

崇轩冷笑道:“所以,他就成了九灵童子?”

莲华道:“以他现在的力量,还无法将活佛的灵魂完全毁灭,于是他将灵童带到魔宫之中,用邪教最恶毒的九灵大法日夜祭炼,趁着活佛的肉身还是婴儿,灵窍并未完全开启的时候,将他的心性蒙蔽,渐渐培育成了一个凶残的杀人机器。如今,灵童只知道效忠魔君湿婆,却再也记不起半点的前世因缘。”她闭上眼睛,仿佛为这个事实深深的痛苦,良久,才继续道,“九灵大法太过邪恶,普通的方法绝难化解。惟有让我拿到西昆仑石,修成第六重光明成就法,才能用诸佛灵光,将盘踞在他心头的恶魔驱逐。”

“如果你一定要杀我,请让我在死前将那若六法的法门交给你。若你真能找到天罗宝藏,练就光明成就法,别忘了帮活佛悟归本身。”莲华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如藏地的蓝天一样,纯净得毫无杂质。

崇轩用剑刃抬起她的下颚,强迫她回头望着自己,眼中的笑意森寒而残忍:“你为什么要信任我?也许我今天取走你的生命,明天就将九灵童子一剑杀死,不久以后,借助天罗宝藏之力,称霸武林。而后,一将功成万骨枯。天下芸芸众生,都因我而陷入死亡、病痛、离别、征战!那个时候,你的亡魂——如果死人真的还有灵魂的话,难道不会痛彻心肺?”

莲华微微一笑,仰望蓝天深处的白云:“你有你的梦想,我有我的。正如你有你实现梦想的方法,我也有我的,或许这些东西在彼此的眼中都愚蠢得要命,但对于自己,却是苦苦坚持的信念。”

“嘶”的一声轻响,青光隐没,崇轩转身而去,再也不看莲华一眼。他血红的衣衫在风中猎猎扬开,宛如雪峰上最骄傲的太阳。莲华就是一朵被烈日灼伤的优昙,在荒芜雪原上幽静地开放着。

他们之间,是一片冰雪,一头青驴,和永远无法拉近的距离。

莲华扶着青驴,缓缓站起。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将脸上的血迹擦干,然后向着崇轩的足迹追了过去。

夕阳如金,照得雪原一片苍茫。

莲华追上崇轩的时候,他正站在一座残破的冰城之下。城市的规模不大,看来也不过数十户人家,墙不过一人半高,却通体由巨大的冰块累积而成,透过冰墙顶端的缺损,还能看到稀稀疏疏的房顶,却也是坚冰垒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