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银却觉得这样很好,至少不会再失去了。如果是位阿哥,养了几年离奇夭折,那才让人心痛。不过惠嫔这会儿肯定失望透了,她也不能久留,要和陆润一起回御前回禀,便弯腰握了一下她的手,“你先好好休息,我回头再来瞧你。”
出得门来,产房里血腥气浓重,到了外面忽觉空气清冽。陆润迎上来问:“怎么样?”
“是位公主,母女均安。”
陆润哦了声,似乎有些失望,“是位公主……”
向着皇帝的人都希望能生一位阿哥,可惜了,总是事与愿违。颂银说:“走吧,上养心殿。”
她和陆润并肩走在夹道里,转头看他心事重重,低声问:“你在担心怎么和万岁爷回话?”
他说:“也不是,格格和阿哥一样,都好。可是先前殁了一位,万岁爷虽不说,但我们这些伺候的人看得出来,总是一份遗憾。原以为惠主儿这胎能让主子高兴高兴的,没想到……”
家家户户盼生男孩儿,古来就是这样。当初她额涅一胎接一胎的养闺女,没儿子也是阿玛永远的痛吧!她低头嗯了声,“确实不怎么好开口,帝王家还不像我们这种寻常人家,克成大统必定要儿子。”
陆润却一笑,“如果生的闺女能像佟大人这么能干,谁还争着生儿子!”
颂银听了有点不好意思,这算夸她吧!她耸了耸肩,“大家都说我能干呐,可再能干也是个女的,女的要嫁人,嫁了就成别人家的了。我阿玛有时候也感慨,闺女毕竟没有儿子好。”
陆润说:“这会儿也算开明了,找个合适的招赘,两边呆着,不分你我就成。您身在这个职位上,和寻常家子的姑娘不一样,您办差又办得滴水不漏,万岁爷也愿意抬举您。”
她想起那天储秀宫的事就有点难过,“我叫主子失望了,没能看顾好小主子。”
他停下脚步,看她神情悲戚开解她,“皇上踢您那一脚,叫您面子上挂不住了。其实宫里当值,这种事难免,佟大人看开些吧!事后我也想过,其实主子恨的不是你,只是当时郁结难抒,有些乱了心神。”
她看着他,他的脸在日光下有种慈悲的味道,她心里渐渐安定下来,虽然他猜错了,她的难过并不是因皇帝那一脚,但他的那句“主子恨的不是你”,就让她看出他不是糊涂人。
她抿唇一笑,“谢谢你给我找台阶下,那次的事的确是我失职,不怨万岁爷发火。”她调转视线看远处澄澈的天宇,慢慢叹息,“那是位阿哥啊,真可惜……”
更可惜的是惠嫔这胎又是女孩儿。
消息传到皇帝跟前,他愣了很久的神。半晌才缓过来,漠然点头,把人都支了出去。
颂银掖着袖子在抱厦站了一会儿,听见三希堂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她心头一紧,忙出了养心门。这时候还是远远避开的好,别捅那灰窝子。现状确实令人沮丧,盼什么不来什么,老天爷有意和皇帝作对似的。
然而皇帝的不顺利就是豫亲王最大的顺利,他心满意足,待人都比平时和气了许多。太后呢,寿宴多大的排场全不在眼里,这个消息才是最好的贺礼。她一面开解着“皇帝还年轻”,一面春风得意。千秋当天升座接受朝贺,明面上的双喜临门是因寿诞和新添了孙女,其实她喜得别有深意。
颂银看着那漫天焰火和煌煌宫阙,歌舞升平背后隐藏着帝王的失落。无嗣是硬伤,天下治理得再好终归为他人作嫁衣裳,这座紫禁城潜伏着风暴,终有一天会爆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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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对于她来说,反正每天就一个字,忙。虽然那些事不必她亲力亲为,但一会儿这个来请示下,一会儿那个来请示下,全攒在一起也够她心力交瘁的了。
应酬官员和宗亲们的俗仪走了一遍,剩下就是找乐子的时候。宫里因为规矩重,乐子并不多,最主要的就是听戏。紫禁城里有好几座戏台,太后偏好漱芳斋,说地方大,人多的时候方便腾挪。
上千号人,从吃喝到如厕,拉拉杂杂一大堆事,待到都在戏台前坐下,颂银才敢松口气。回头看她阿玛,昨儿通宵和同年摸牌儿,今天萎靡不振,靠着廊下抱柱一个接一个地打呵欠。她过去叫了一声,“您回值房吧,这里没什么要紧事了,后头的我能应付。您在这里这么个情境儿……也不好看相。”
述明瞪了她一眼,“翅膀硬了,嫌你阿玛给你丢人了?”说完一笑,“那你好好看着,天亮我再接你的班儿。”说着伸伸筋骨,歪歪斜斜往内务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