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讶然道:“上回你只说佟家姑娘不做小。”
她咧嘴发笑,“我阿玛只有我额涅一位太太,我想学我额涅,就得找个寻常男人。您是什么人?您是王爷,是御弟,您能只有我一个女人吗?”她挥了挥手,“您做不到,就别多吃多占了,也给别人留条活路。我为什么和容实在一起?还不是奉了您的钧旨吗,您可不能怪我,也不能怪容实。本来我瞧您挺好的,您地位高,长得也俊俏,可您一下娶俩,还让我等着您,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既然如此您就好好疼您的侧福晋们吧,和她们多说说话,听听她们的想法。您一高兴,没准就把我忘啦。”
他简直有点恼火了,刚开始明明只说要当头一等,他给了她头一等,结果她得寸进尺,要做唯一。他不是山野村夫,他志在千里。巩固朝纲靠什么?最大的手段就是联姻,后宫装满文武大臣家的妹子闺女,这个乾坤就在他的手里,是可握得住的。如果只有一个,他将来的命运恐怕还不及养心殿里的那位!
可是女人有私心,从另一个侧面表示她对你有好感。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独占?
想到这一层又舒心了许多,好言好语告诉她,“她们只是用来加固宫墙的一块砖,你何必把她们放在眼里?只要你是嫡福晋,将来就能跟我入太庙,受后世朝拜,这样还不够吗?”
她挠了挠头皮,“活着都没醒过味儿来呢,谁还管死后!我就图眼巴前,您把那两个退了,再来和我说什么娶不娶。”
他觉得她是为了能和容实在一起,有意的无理取闹。他要是真听了她的,立刻就会变成众人皆知的笑话。女人的心不在你身上,花多大力气都是白搭。他想好好和她谈谈的愿望破灭了,看来只有对她施压,她就不敢放肆了。
他平了平心绪往前走,“我敬你,不想逼你,可惜你不珍惜,那我也没法子了。我是势在必得……”他嘴里说着,忽然发现边上人不见了,回头一看,她五体投地趴着,又摔了一跤。爬起来坐在地上,滚得一身的泥浆。他目瞪口呆,这人是怎么回事,下盘不稳吗,怎么又摔呢?还是上回在广济寺摔坏了脑子,变成傻子里?他头一回感到无奈,伸手拉她,“快站起来!”
她委委屈屈扶墙起身,脸上淋了雨,痒梭梭的。抬手擦了擦,手背上的青苔蹭到了脸上,污糟猫似的,压着嗓子和他说:“我近来不知怎么回事,隔三天必定摔一跤,雷打不动。我跟您说,我可能是撞邪了,那天安置完了禧贵人的棺椁,后背老是发凉。我院子里有个荼蘼架,好几回夜里看见有人在架下溜达,我一叫,他就面墙一动不动站着,八成是个鬼,从广济寺里带回来的。”她摸了摸后脖颈子,“等明天出太阳了,我上东岳庙去一趟,让老法师给我瞧一瞧,到底年轻轻的,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她疑神疑鬼的吓唬人,他知道她所想,也不会信她那一套,顺势道:“我认得几个喇嘛,你要真撞了邪,让他们拿大镲在你耳朵边上来一下子就好了,哪里犯得上去东岳庙。”
她往他伞下缩了缩,笑道:“也是,东岳庙里供着阎王爷和小鬼儿呢,去了羊入虎口。”刚说完,响亮打了个喷嚏,直射豫亲王面门,喷得他一头一脸。
他快被她弄疯了,胡乱卷着袖子擦了脸,愠怒道:“你再闹,我现在就上太后那里请婚!反正两个也是娶,三个也是娶,干脆一块儿进门算了。”
她一本正经看着他,“六爷嫌我麻烦嫌我脏,就这么着,您还娶我呢?”她笑了笑,“您再琢磨琢磨吧,到底是要个管家,还是要位福晋?或者您抠门儿,想不花一个大子儿,让我一人兼两职?真要这样,我可不干,我在内务府挺好的,有俸禄,还有官儿当,不打算换地方,谢谢您的盛情了。”
说话儿进了内务府夹道,离正门还有段路,她也不躲在他伞下了,横竖滚了一身泥,还怕淋着吗?她潦糙蹲了个安,连跑带跳进了衙门里,至于那位王爷怎么样,她可管不着了。
述明看见她的邋遢模样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了?兔儿爷崴泥了,给淋化了呀?”
颂银笑着说:“我在六王爷跟前搅局呢,不过成效大概不怎么样,聪明人装傻太难啦。先甭管这个了,我去敬事房查绿头档,蔡和逮了两个太监送慎刑司了,说什么奴才上了主子的炕,我不便出面,您查去吧!”
述明一听兹事体大,摘了帽子就带人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