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三房的锦坤,堂兄弟里排序行二。佟家兄弟姊妹间关系很好,即便不住在一府,逢年过节小辈里也要凑到一块儿玩笑。家里虽知道颂银和容实已经论得差不多了,但一直以为是既近且远,尚且不至于这么热络。今天被他撞破了,两个人偷偷相约下馆子来了,锦坤就觉得自己发现了大新闻,迫不及待要宣扬出去了。
容实见了舅哥,拍马屁都来不及,笑道:“不知是什么客,要是方便就一块儿用吧,热闹。”
锦坤嗐了声,“我能约谁,还不是哥儿几个。”说着回身振臂一呼,“赶紧来呀,看看谁在这儿!”
颂银顿时眼前一黑,只见那楼梯口上来一大串,五六个兄弟,两三个姐妹,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凑得那么齐全。
容实高兴坏了,他正愁坐不实自己和颂银的关系,这下子佟家小辈儿全来了,那可太好了,先认认亲,将来登门不生疏。
他扬声唤跑堂的,赶紧添碗添筷子,八仙桌坐不下了,换大圆桌吧!瞧容大人忙得不亦乐乎,颂银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原就想出来吃顿饭的,谁知遇上这么一大群,个个对她挤眉弄眼,她给吓得人都傻了,倒像奸情被撞破了,简直令人无地自容。不过家里人都很喜欢他,从容大人换成了容二哥,最小的桐卿差点就管他叫姐夫了。颂银尴尬地夹在中间,弄得进退不得。
桐卿偏过头来冲她眨眨眼,“以前谁说人家不好来着?我瞧他挺不错的,脾气温顺,也没有官架子,二姐姐是打算嫁给他了吗?”
是啊,她很想嫁给他,豫亲王既然答应了,但愿不要再生什么变故。她想过去求陆润,请他在皇帝跟前美言,只要圣躬应允,她即刻就可以大张旗鼓地出嫁。然而不知为什么,她害怕得罪豫亲王,心一直悬着,不能踏踏实实放下来。
她笑了笑,转头看他,他正和福格他们推杯换盏,年纪都相仿的爷们儿,在一起分外投缘。她也比较,把他和兄弟们放在一起,他是品貌最出众的一个,绝不会丢了她的脸。她轻声问桐卿,“四儿,你看他还成吗?”
桐卿说:“太成了,看着真是个漂亮人儿!我以前老听让玉挤兑他,就觉得这人必定不成气候,没想到见了面是这样的。谈吐很好,举止也得宜,真不错。我看就这么定了吧,咱们家姐儿四个,大姐姐死了,嫁的人也死了,没看见模样。三姐姐呢,进了宫,当妃嫔去了,那姐夫是半拉,压根儿算不上自己人。余下就是您啦,找个好人,嫁个好人家,我们姐儿俩往后要走动的,姐夫不能尖酸刻薄,怕处不长远。”
尖酸刻薄容实必是不会的,桐卿说得很对,余下个她,要是着了豫亲王的道儿,那姐儿四个,三个都白搭,长房简直要无人了。她点了点头,“就他吧,我也觉得他挺好的。”
桐卿笑逐颜开,端着杯子往前一伸手,“二哥哥,我敬你。”
容实忙站起来,双手捧着杯盏还礼,“多谢四妹妹,我先干为敬了。”就是那一仰脖儿的风流,女婿长成这样,已然无可挑剔了。
他们闹哄哄说笑,颂银低头思量他先前的话,到底宫里的事儿迫在眉睫,她究竟是应该全心全意投靠豫亲王,还是随容实的想法,借着郭贵人生孩子的契机想法儿除掉他?两条路都有风险,两条路都得靠运气。这回她不敢和阿玛商量了,害怕阿玛一口回绝,容实会陷入困境。可要是答应他,全家老小的性命拿什么来保障?她忽然觉得活着那么难,佟家的基业平顺了八十多年,到她这儿怎么就弄得一团糟了呢?以前有人说女人当不好官,她不服气。现在陷入这样的困境,才发现女官确实弱势,因为奢望感情和官途并行,往往二者都无法兼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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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她也动了心思,等这次的风波过后,要是实在不成就辞官。官场是男人的世界,她在里头惹情债,拖累了容实,那就不好了。她预备说服阿玛,从另三房里头选个人过继,只要是个男的,好好的办差事,不ru没了祖宗就行。她到底是个女人,再高的心气儿,难免受掣肘。还是干女人的活儿吧,管管家,做做针线,下下厨,安安生生做容家二奶奶得了。
可她和阿玛一说,述明定着两眼看她,“我辛辛苦苦几十年,最后全便宜别人?你可真是好算计!能听听我的打算吗?我是这么想的,等你成了家,养个外甥替我挑大梁来。咱们家不重儿子重闺女,虽说嫁人,女婿还得是半个倒cha门儿。问问容实他干不干,他得给我生个儿子掌管内务府。这么肥的差事卸了肩,往后还能有收回来的一天?等我老了,你回心转意也不顶事儿了,要权?谁搭理你!难关你阿玛我遇得多了,每回都撂挑子,你兹当这顶乌纱就在咱们脑门上生根了?你瞧瞧另几家,郭布罗氏、富察氏,哪个是吃素的?咱们不能光图自己富贵,还得图子孙后代。”他指指门前阀阅,“皇帝轮流做,管他斗转星移,咱们就像那个石头柱子,风风雨雨一直在那儿。你见过大雪连下三年的吗?再冷不过三四个月,寒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咬住了牙,挺过去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