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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闺房,布局竟和陈留差不多!

皎月打了热水来给她洗脸,皓月托着衣裳出来,笑道,“女郎平素就穿学里的大袖衫么?郎主临行时吩咐过,给女郎置办几身裙襦,在府里也好替换。”

弥生看了眼,镶金丝丹纱杯文罗裙,那样艳丽的红!她有些为难,连及笄礼那天的曲裾深衣都是暗红镶黑滚边的,以前当真是没穿过这么刺眼的颜色,心里总归别扭。因道,“有素净些的么?怎么拿了件这么红的!”

皎月看了皓月一眼,“料子都是宫里赏赐下来的,郎主一匹一匹的挑,最喜欢的就是这套。奴婢们想,过会儿女郎要在郎主跟前侍奉,穿上这身衣裳,算是领了郎主的情,好叫郎主高兴些。”

皓月忙道,“既然女郎不爱穿这个,那换一件就是了。我瞧那件藕荷素纱的蛮好,女郎且稍待,婢子这就去取。”

“罢了,就这件吧!”弥生怏怏叫住了,她们这么一说,她还挑什么?不管自己喜不喜欢,夫子的情到底要领的。他老人家日理万机,还要抽出空来给她选衣料,这样的师傅哪里去找呢!

皎月上来替她宽衣解带,她又想起才刚遇上的三个女子,一时来了兴致,打探道,“府里的小夫人有几个?我先头瞧见的,那么漂亮!”

“再漂亮也比不过咱们女郎!”皎月拿着合欢抱腰仰脸笑,“我头一眼见女郎,竟恍惚觉得是天仙下凡了!再者知道女郎是陈留谢家的女公子,我们姐妹能贴身伺候,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这话!那些女子,算不得小夫人。不过是藩王示好敬献来的,没名没分的留在府里。大家当面唤声女郎,背后只叫‘南苑蛮子’。别看一个个锦衣玉食,其实能比咱们做奴婢的好多少呢!郎主平常忙,朝里有政务,学里又兼着祭酒。听说在外面有名号,叫乐陵君子是么?你看这样白璧无瑕的品性,若是纵情声色,岂不白糟蹋了好名声!”皓月给她抹了桂花油篦发,拿步摇绾了个随云髻。左右审视一番戴上花钿,又自顾自道,“那些女子连姬妾都排不上,不过是郎主寻常的消遣。空闲了叫唱个曲,献个舞,当不得真。横竖女郎看,若处得过来,走动走动也没什么。若是瞧着碍眼,两不来去就是了。”

弥生不防她们是这态度,心里自然揣测着,夫子对她们大约不甚上心,连着府里的奴仆都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皎月眼弯弯,就着案上烛火打量,啧的一声道,“女郎换了裙襦,全大邺找不出第二个来了。怪道郎主高看一眼呢,梳妆好了恁地齐全!”

皓月一听,拉下脸狠狠白了她一眼,“就知道混说!郎主只女郎一个女弟子,若不看顾着,谢阁老面上也难交待!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把鞋拿来!郎主八成等着,早些过去点个卯,或者立时就叫回来歇着了。”

于是一通拾掇,上下都归置好了又往正院里去。

前面挑灯而行,弥生对掖着袖子跟在后头。九曲十八弯的转了半晌,头都有些晕了,才发现走的并不是来时路。夫子已经挪到休憩的的内院去了,那地方叫静观斋,檐下挂着夫子亲笔的牌匾,大门两侧灯龛里的火把子熊熊燃烧。的确是静得很,进出的仆婢提着气,下脚都是极轻的。偌大的园子里只听见松蜡炙出油来的吱喳,这么多人,竟连一声咳嗽都不闻。

弥生没来由的紧张,人总是会被环境影响。以前在太学里虽然严谨,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她只知道夫子是令人敬畏的尊长,今天才真正意识到,他和寻常人不同。他是皇子,是这惶惶帝都离皇权最近的人,是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子。

她吸了口气,闷头跟皓月皎月到了静观斋门前。她们却在檐下顿住了,低声道,“婢子们在门外候着,女郎进去吧!郎主不爱跟前人多,女郎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人给我们传话。”

弥生咋舌,夫子在家的作派真像个皇帝!太学里行走已经够端着了,家里的规矩果然比在外头还严些。

她吐了吐舌头,“闹得怪瘆人的,夫子素来这样凶么?”

皎月冲她挤挤眼睛,“女郎师从郎主,郎主的脾气,女郎会不知道么?”

这倒够她好好琢磨一阵子的,若论夫子的脾气,其实她了解不多。应该来说深不可测。前一刻还谈笑戏谑的,后一刻又拉脸子摆谱。好些人说女子善变,可是她觉得用在夫子身上也很合适。只不过这话心里想想便罢,真要说出口,她是万万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