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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斜着眼睛乜他,“踩痛了你么?”

他发窘,微微扯了下嘴角,“你踩着我了么?没有吧!”

他最擅长装佯,弥生皱了皱鼻梁别过脸。他却笑起来,捏了她的鼻子道,“哎呀,长出皱纹来了,想是老了。”

她原本打算反唇相讥的,可是刚才一通拉扯扯松了他的右衽,不经意一瞥,他脖子上有半圈青紫,五个指痕根根分明。她吃了一惊,探手去触,“这是什么?”

他脸上一阵难堪,忙用手去捂,掩饰着应了句,“没什么。”

☆、权谋

她不依不饶的去搬他的手,“究竟怎么回事?你说呀,是要急死我么?”

他眼神闪躲,脸上难掩尴尬之色,一径推脱着,“当真没有什么,大约是哪里没留神碰着的吧!”

碰着的会有手指印么?她不说什么了,只抿唇看他。想起皓月上半晌的话,心里疼得直抽搐。他是怕难为情,早已弱冠的人还受兄长欺负,说出来没有面子,唯恐遭别人耻笑。

想想的确辛酸,他在三千太学生面前何等尊崇!这样学道深山,背着人竟还不及寻常百姓家兄友弟恭。又不是孩子,一个个早已成年封王,做什么还要受这样的折ru?弥生邪火直冲起来,夫子含污忍垢,比自己遭受不公更叫人义愤。对大王的恨意又添一重,几乎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墙上挂着把开了锋的短剑,她摘下来便要找大王拼命去。横竖不济了,她情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苟且偷生。

“这个跋扈的混账,天下人怕他,我却不怕。我非要讨个公道,教训那泼皮无赖!”她咬牙切齿,绷得面皮铁青,“一味的忍让,他又不懂得收敛,欺压别人越发上瘾!”

弥生在太学不单学文,另有懂得养生之道的师傅教他们打拳练武。虽然只学着点皮毛,但一把剑要舞得转,完全不在话下。

她卷了袖子准备出门,夫子照旧门神一样杵在她面前,“我知道你替我打抱不平,我要是沦落到让女人出头,我成了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姑且由他去。他也张狂不了多久了,到时候连本带利讨回来也是一样。你这会儿去,分明就是羊入虎口。人家正愁逮不着你,你自己送上门,大王高兴还不来不及呢!”

她提着剑的样子有股凛凛的美,当真和别的女子不同。他瞧在眼里,稀罕到骨头fèng里。女孩子舞刀弄棒的不好,他接下她手里的东西搁到一边,虽然笑她鲁莽,暗里却是极其受用的。

她看着他颈上的瘀青,万箭穿心似的痛起来。他的一点闪失,对她来说就是切身的损害。这种感情也许比盲婚的夫妻还要热烈,是感同身受的天性。然而转念再一想,他自有别人关爱,什么时候轮着她呢?一颗心倏地冷下来,脸上颜色也不大好看了。她开始后悔,她一时冲动落了个话柄在他手上,自讨没趣。

她踅过身,悻悻的把剑挂回原处。和他拉开一段距离,便在那里立着不愿意过来了。

他眉心聚得更拢,刚才的温情像指间的沙,瞬间就流逝得无影无踪。他感到乏力,以前捉弄她,调侃她,因为一只脚迈进情关,另一只脚还在门外。现在整个人都陷进来了,他那点自得其乐的恶趣味便再也找不回来了。笨嘴拙舌,简直和过去天壤之别。

关于王宓他不知怎么解释,蒙混着怕她心里不痛快。撇得一干二净,皇后的意思就在那放着,想忽视也难。他如果据实同她说,他原本就计划同琅琊王氏结亲的,只不过这场婚姻与爱情无关。他的身也好,心也好,单单只守着她一个,她会不会狠狠甩他个耳光?

呵,他突然厌弃自己,被权力冲昏头脑的人,连灵魂都是肮脏的。他不敢问自己后不后悔,问了难免要重新审视。计划开始运作,不容他有反悔的余地。他只有拖延,让她死心塌地的爱他,给他时间。等到他君临天下的那一天,他必定稳妥无虞的迎她入主中宫。

爱情上还要耍心机,说起来实在可悲。可是没有办法,他若放得下倒也罢了。只是这棋子早就不是原来的棋子,对于她,更多的是责任。他如今左右为难,到底怎么办?他要有万全的准备来应对皇后给她和二王指婚,他做不到把他爱的女人拱手让人,那么只有另辟蹊径,叫这段姻缘名存实亡。

他拂了拂广袖跨出门槛,外头湿气迎面扑来,他闭眼长叹,“你好好呆着,我过会儿叫无冬送你回去。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踏出卬否一步。”

他走得很快,她在背后说了什么,他全然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