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夫人知道她是王家女儿,过不了几日要嫁给慕容琤的,心里难免有芥蒂。只敷衍着笑道,“咱们两家原就有渊源,如今要入一家门了,往后妯娌之间多照应才是。”
王宓也大方,自谦着应个是,“王妃是阿嫂,将来多看顾我些吧!”顿了顿又道,“上年我听人说起我大兄的亲事,原来是要聘阿嫂的,后来搁置下来了。没想到兜兜转转,我们姊妹最后还是聚到了一起,可不是缘分么!”
王宓存了心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大家听了都讪讪的。没有议成的婚事,拿出来说嘴有什么意思?自讨没趣罢了!
佛生在旁打圆场,岔了话道,“是呵,等过几日你和九兄的大婚办了,不成姑嫂成妯娌。咱们还在一处,大家都不生疏。”看见婢女端着蔻丹盒子过来,拉着令仪道,“来给阿嫂染指甲,丫头手笨,没的弄到外头去。”
大家重又忙着张罗弥生的穿戴打扮,一时把王宓冷落下来。她本来就不是冲着道喜来的,走个过场,不过是谢家面上交代过去。既然英雄无用武之地,留着也无趣,便寻个由头辞了出去。
令仪怔怔的,“我怎么瞧着这位王家女小家儿气呢!”
佛生哼了声,“可不!进来就说兔子不好养,又是不盐不酱的说起前头的事,不知她什么用意。”
“她说是来太学念书,只露过一面就没再来,大约是瞧着九兄不在学里吧!”令仪坐在杌子上,蘸了凤仙花汁小心翼翼给弥生抹指甲,嘴里喃喃着,“九兄这样儒雅的人,配她埋汰了。还没过门,一口一个阿嫂,没羞没臊的,亏她是大家子出身。”
佛生促狭道,“那可是你嫡亲的嫂子,背后说她,仔细九兄听了不高兴。”
令仪嗤地一笑,“这世上只有嫡亲的兄长,没有嫡亲的嫂子。我是替九兄不值,将来这两人能过到一块儿去倒怪了。我料着九兄也是没法子,年纪到了,既然旨意已经下了,他要想推诿也不能够。”
圣旨这东西,能带来荣耀,也能害人。弥生听她们闲谈,心里五味杂陈。王宓露面无非增加她的痛苦,想想那时候真的答应了王家大郎的求婚,后来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真是命中注定的劫数,一桩桩都安排好了,逃也逃不掉。
花汁上得多了,没那么容易干。佛生对着弥生的手打扇子,边问令仪道,“我有几日没进宫请安了,陛下身子怎么样?”
令仪叹了口气摇头,“一日不如一日,昨日上朝才坐了一盏茶功夫就叫人抬回来了。这会儿什么都吃不下,不能吃……说起来忤逆,看母亲的意思,大约延挨不过两个月。所幸两位阿兄的婚事赶得急,否则遇上了那当口,又要耽误三年。”
这是实在话,圣人的病来得奇怪,半夜里突然惊风从c黄上摔下来,有两个时辰口不能言。后来传和尚念经、放干针,好不容易才救过来。太仆令占了卦,说是打天下时造的杀业太多,如今一分一毫的要还。皇后跟着圣人腥风血雨里走过来,看架势不好了才急吼吼叫儿子们完婚的。
“那你的大婚怎么办?也要赶在这之前么?”弥生道,“接连的办事,百姓总归会咂出味道来,怕民心不稳呢。”
令仪腼腆道,“母亲也同我这么说,暂且不动的好。我不打紧,横竖年纪还小,过个三五年也没什么。”
弥生笑道,“那我庞师兄等得?他今年二十二了。”
令仪闹了个大红脸,“怎么说我呢!我是不急的,自己撑门户艰难,多轻省一时是一时。”
佛生道,“庞氏若不分家,你过去也是太平媳妇。不像咱们,真要靠自己的。说起这个来,那位王家女郎大约是个中好手。没个牵扯都像只斗鸡,倘或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咱们妯娌间也不好相处。”
“理她做什么。”令仪做了个鄙薄的表情,“她仗着王家嫡女的名头作威作福,也要看看别人服不服。咱们在一起,谁也不比谁低,她做那猖狂样儿给谁看?”
弥生悻悻道,“我嫁得不及她,我是个继妃。”
佛生和令仪面面相觑,“胡说,什么元妃继妃的!广宁王行二,你过了门就是正经王后。她自视再高也不能越过次序去,见了你还是得规规矩矩叫声阿嫂。再说九殿下能教三千太学生,连家眷都调理不好,岂不叫人看轻么!”
弥生蹙着眉头无可奈何的笑,其实她心里真害怕,如果现在来道旨意说婚事暂缓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