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给她鼓劲儿,“大爷在回来的路上了,等孩子生下来,你就能见着他了。”
云晚细细的眉蹙着,唇角勉强勾出笑容来,“我一定能把阿哥生下来的。”
婉婉回了隆恩楼,坐在圈椅里等消息。时间过得很缓慢,太阳高高挂在天上,现在还不到正午。自己也曾经有过孩子,只是不幸早夭了,没能像少奶奶这么好福气。其实她有些羡慕她,做母亲的不管多痛苦,想起很快能与孩子见面,浑身就充满了力量。她虽然不争气,也在替云晚盼着,“早前预备的金锁子带来了吧?等孩子生了就送过去。”
铜环弯着腰正燃香,回头道:“都带来了,殿下安坐吧,别慌。”
她赧然微笑,“小孩子多有意思啊……你说,我能不能把孩子接过去,玩儿几天?”
祖母想把孙子留在身边,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儿。像大爷二爷都是太福晋带大的一样,她想抚养孩子,少奶奶应该感恩戴德。铜环说:“瞧您的意思,您要是愿意,吩咐一声,他们没有不从命的。哥儿在长公主府养大,大爷大奶奶脸上也光鲜。”
婉婉沉寂下来,可是让母子分离,总显得过于残忍了。
生孩子,真是漫长啊!外面回禀,说大爷回来了,祁人规矩重,不管媳妇怎么在房里呼天抢地,返家的儿子首先得拜见父母。
婉婉看见门上有人进来,高高的个子,眉目朗朗。在军中历练得久了,身板儿结实了,举手投足满是从容不迫的大将气度,恍惚让她想起西华门上初见良时,爷俩竟那么像!
他进门来,扎地打千儿,“儿子回来了,给额涅请安。”
婉婉抬抬手,“大爷路上辛苦,见过太太了?”
他说是,始终没有抬眼看她。
婉婉很体恤,温声说:“别在我这儿耽搁,去瞧你媳妇去吧。着c黄有程子了,应当快生了。”
他道嗻,躬身垂袖,退出了上房。
阖家都在等着,良时因检阅水师不能回来,婉婉让小厮候信儿,一有消息就往新江口报。日头渐渐偏过去,仔细听外头,只有潇潇的风声。她有点担忧,羊水破了那么久,对孩子似乎不好吧。
天色渐次暗下来,屋里掌起了灯,侍膳的排膳上来,她也没心思用,聊聊吃了几口就让撤了。
正发愁,垂花门上传来呼声:“生了、生了……”她猛站起来,连案上的灯火都颤了颤。
一溜脚步声到了檐下,澜舟进门来,扑通一声跪在她跟前,双手扣着砖fèng磕头:“媳妇儿生了,是个小子,特来给额涅报喜。”
婉婉欣然而笑,长出一口气道:“可算生了,阿弥陀佛,母子均安便好。”
可是澜舟新官上任,大概高兴坏了,跪在地上只不起身。婉婉叫他也不应,便过去伸手搀他。他复磕一头,就势抱住了她的腿,孩子似的轻声哽咽起来:“额涅,儿子在外,天天想您……”
☆、第76章 无计回避
铜环和小酉面面相觑,虽说儿子想娘也正常,可这儿子大了点儿,又刚当了父亲,该避讳的还是得避讳。
小酉毕竟知道内情,上前叫了声大爷,“地上凉,您起来吧!这么跪着……也不成话。”
然而她人微言轻,人家压根儿不搭理她。她调头看铜环,杀鸡抹脖子的朝地上一指,问她该怎么打发。铜环摇摇头,让她别掺合,自己眼观鼻鼻观心,不声不响当她的戳脚子去了。
婉婉没法儿,笑道:“这孩子!自己都当了阿玛了,怎么还这模样儿呀?我知道你想我是假,想家是真,等你阿玛回来,我同他说说,不叫你上徐州去了,留在金陵,也好照应家里。”
他不说话,也没有松手,一面唾弃自己昏了头,一面享受偷来的片刻宁静。
她的裙裾有淡淡的清香,还如记忆里的一样。他曾经极其眷恋这种味道,那回他和亭哥儿一块儿落水,她日夜照顾他,于是这份香气就生了根,只要嗅见,即会想起春光里的她的脸。他说不清楚对她是种什么感觉,只是想亲近,阿玛越是阻止,他便越渴望。本以为离开这是非之地就会好的,可是没有用,抑制过度,渴望更甚。到后来一闭上眼就看见她,她像一道光,那么不容忽视的存在,他觉得公主就应该是那样的。他仰慕她,即便大邺消亡,她依旧会屹立不倒,他会拿全部生命去守卫她。
可惜他晚生了八年,无论如何追之不及了。自上回被阿玛鞭打后,他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以前的种种,谁知见了她,听见她的声音,一切的努力顷刻便瓦解了。他的自制力在她面前丝毫不起作用,他只有掩藏好自己的那点私心,情难自抑的时候借亲情盖住了脸,偷偷摸摸地靠近她一些,起码不会引起她的反感。就像现在,他忐忑着,又享受着,设想阿玛现在如果回来撞见会怎么样。会怎么样……他不知道,顶多是个死吧,横竖他已经有后了,死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