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扶摇上升,到了金顶之上后,慢慢聚集,异彩奇辉,却是越来越烈。猛然一声梵唱,七只彩月全都合一,却显出一轮青荧荧的慧光,冷凛凛地悬挂在山顶。立时有人惊呼道:“佛光、佛光!”

呼声才起,那青光中隐隐约约彩辉流转,显出一尊古佛像来。佛像一晃,变为过去、现在、未来三尊。接着无量化生,越来越多。碗大的八瓣之花也如雨一般蔽空闪落,向着山上各人飘摇而落。那花都是彩辉凝成的,落到身上后,便碎成细小的光片,却依然是八瓣的模样,渐渐越碎越多,终归于浮尘。天上青光中的神像也越来越多,光妙庄严,纷如恒河沙数,不可点算。青光也越晃越大,直将整个峨嵋都包了起来。青光中的诸佛各各向山上众人含笑点头,咏颂真言。登时梵唱之声震山遍谷,众人都觉心灵空清无比,凡尘俗虑一概消除,说不出的欢欣喜悦。

渐渐青光轮转,重又化作七道彩光,却如飞鸟投林一般,归于陆飞羽的身上。陆飞羽哈哈大笑道:“见笑、见笑!”飞身而起,向松鹤道人的云房落了过去。

松鹤道人板着脸道:“年纪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弄这些玩意,也不怕别派先辈笑话。”

陆飞羽笑嘻嘻地道:“三百年派庆,正该弄些东西来耍子,先辈们不会跟我计较的。”

松鹤道人道:“无垢师弟对你期望甚大,早已面定你为下代掌门,你却整天这么吊儿郎当的,岂不辜负了师兄的期望?”

陆飞羽嬉皮笑脸道:“这叫游戏风尘啊,师伯,你不也说过要随缘而行么?香棣清华重归本门,这正是缘啊!”

松鹤道人冷哼了一声,不再管他,道:“赶紧进去换了衣服,预备迎接宾朋。可不能误了午时三刻的吉辰。”

陆飞羽点了点头,正要进去,突然就听一人长声道:“松鹤!我来送礼了!”

松鹤道人皱了皱眉,他望重江湖,一身神功超凡脱俗,只等善功修满,就可白日飞升了。而且代领峨嵋派掌门之位,地位尊崇之极。峨嵋派素有天下第一之称,什么人如此大呼小叫的?但此日不比寻常,倒也不必那么计较。松鹤道人道:“飞羽,你去看看。”

陆飞羽的脸色也变了变,闻言答应一声,纵起剑光,向山下驰去。远远就见一群人身披白麻衣,手中拿着哭丧棒,鱼贯行来。陆飞羽怒道:“山阴灵鬼,竟敢来犯,莫非吾剑不利么?”

山阴鬼祖以鬼入仙,开创了灵鬼门,招收的弟子都是身穿麻衣,手拿哭丧棒,此外并无别派做如此打扮。峨嵋庆贺三百年开府,旁门左道来捣乱,那也是想得到的。陆飞羽一句话说完,铮然声响,丹心剑冲鞘而出,化作百丈红光,向着那群人落了下去。

当先一人一掌将头上的斗篷打掉,冷笑道:“陆飞羽,你敢对我出手?”

这披麻戴孝之人,赫然是昆仑派的第一长老于鲲!陆飞羽一惊,真气回运,丹心剑霍然顿住,道:“于师叔,你怎做这副打扮?”

于鲲冷冷一笑,也不作答,带着众人缓步向山上走去。丹心剑化成的光幕仍旧悬在空中,他就如同没有看到一般。

忽地山下又传来两声长啸:

“武当铁真,前来恭贺峨嵋三百年开府!”

“崆峒真意子,恭贺峨嵋圣辰!”

这两句都是喜庆的话,但不知如何,总似乎含有种苍凉悲愤的意思。陆飞羽的眉头皱了起来。昆仑、武当、崆峒都与峨嵋世代交好,共为正道的中流砥柱,今天如何都是这般阴阳怪气的?

只见山间蜿蜒而上,出现了两队人。一样的白麻衣,一样的哭丧棒。斗篷将他们的面目遮得严严实实的,看不清楚是谁,但从方才的两声,可以猜出是武当派监院铁真道长跟崆峒派的护法真意子。但他们又为何做此等打扮?

陆飞羽不敢自专,急忙飞回云房,将事情告诉了松鹤道长。松鹤道长的脸色越来越沉重,这时,大殿中响起一阵匆遽的钟声。

不有大事不敲的金钟。

松鹤道长只好带着陆飞羽赶往大殿。

三队白衣人,都是一色的麻衣,一色的哭丧棒。他们的斗篷都取了下来,每个人脸上都是难以掩饰的悲愤。

松鹤道长莫名其妙,突听于鲲哑声道:“今日峨嵋派三百年庆诞,我们三派无以为敬,备了小小薄礼,望消纳!”

松鹤道长才要逊谢,于鲲霍然回头,声音仿佛是从喉中挤出来的:“抬上来。”

立时从于鲲、铁真、真意子身后走出四名弟子,抬了件东西上来。

棺材,三具棺材,一字儿摆在松鹤道人面前。

松鹤道人脸上变色,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咒我们峨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