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遥,你觉得这座别馆如何?”宜王停下脚步,转身问向身后的秋意遥。
“富贵有余,失之清雅,太过匠心,失之天然。”秋意遥一言概之。
“这别馆在你眼中是俗物一堆,可有些人却会为着能拥有这么一座别馆而想尽一切办法,用尽己身一切手段,甚至背弃良心,杀人犯法也在所不惜!”宜王看着这琉璃碧瓦,红楼朱户,微微叹道。
“那是人的欲望,对富贵名利的一种本能的欲望。”秋意遥眼光扫过园中,雕栏玉砌,名花香树,糙木葳蕤,烟聚蔓缠,在世人眼中,看着何尝不是美景。
“人的欲望?真是无穷无尽啊,得着小的想着大的,得着银的想着金的,得着瓦屋想着高楼,得着七品县令想着一品宰相……若有一日,人能完全控制了自己的欲望,那便能真正天下太平吧。”宜王看向园中一丛不知名的红花。
“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秋意遥看一眼宜王,有几分淡漠的道。
“那么我当个花匠的梦就永远也不能成真了。”宜王似满怀遗憾。
“哥哥说王爷是朝中的隐者,看来确是如此。”秋意遥看着这富贵一身,权倾天下的宜亲王,谁能想到他的梦想竟然是去当一名花匠呢。
“隐者?我倒是没想过,我只是很喜欢花,很喜欢牡丹花……很想亲手种一园牡丹……一园紫牡丹!”宜王眼中闪现一片迷蒙的向往,紫牡丹啊……
“王爷能者多劳,这等闲情雅事只得我们这种懒散闲人做得的。”秋意遥闻言淡笑道。
“所以我羡慕你啊。”宜王收回心神,看着他,“这次出宫前,皇兄曾嘱咐我,看能否劝说你入朝为官,我当时心里就嘀咕着,若是我,才不会放着这悠闲自在的日子不过,而来做这捞什子官。现在看来,我也用不着开口了。”
“王爷明白就好,意遥实不是当官的料。”秋意遥抬首看向天空,看向空中飘浮的白云,“只是意遥有几分不明白,与皇上仅有一面之缘,乃去年皇上驾临侯府时才得见,仅一个时辰而已,意遥也只是吹了一支曲子与皇上听,并未有任何出色的表现,为何皇上定要认定我是人才,三翻四次的派哥哥与爹爹劝说呢?”
“呵,这便是皇兄的过人之处。”宜王转身继续前走,边走边说道:“皇兄自小即有一种识人的本领,总是能一眼就看穿这人的优与劣、长与短,那一双眼睛啊,仿佛能看透这世间所有的事与物。我每次给他一看,总是不由自主的就把心底里所有的事全吐出来,因为我知道,我不说他也能看出。小时起,我就在想,他的眼睛里是不是还住着一个人?一直到现在,还没想个透!”
“哦?拥有这样一双眼睛难怪被称为皇朝百年来最杰出的君王!”秋意遥沉思道。
“皇兄那双眼睛啊,这世间算是独一无二的吧?”宜王走至园中一张石桌前的石凳上坐下,回头示意秋意遥也坐下,“三弟的性子从小即争强好胜,不管什么事他都要争个第一,不管什么东西他都要抢个最先,小时候我还跟他抢跟他争,可后来我知道我抢不过他了,所以退后一旁看着他跟其它兄弟抢,他每次都得胜。但只有在皇兄面前没法儿,皇兄也不跟他抢,而只是拿眼看着他,过一会儿,三弟便会低下头,乖乖把不属于他的那一份放下。所以从小到大,三弟只服皇兄一人,便是父皇也管不了他。”
秋意遥听着这些皇家秘事,面上也只是浅浅的挂着一丝笑容,并不发言。
“我们三兄弟这一生真正相争的也只有一回,那是……”宜王神色间忽呈现一片恍惚,似乎陷入某种回忆,“那一次,我第一次不自量力的放手一争,皇兄也不再谦让,而三弟……三弟更是使尽心力……不过最后赢的也是三弟!”言语间不难听出那一份憾意。
秋意遥只是静静的听着,他知道,宜王口中的兄弟相争之事定是指昔年三王争美之韵事,争夺的对象就是葬身于大火的安王妃,想起那一场大火……他的手不自觉的握紧袖中的玉箫。
“真是奇怪,这些陈年老话倒是跟你说了。”宜王从往事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平静如水,淡然如风的男子。
秋意遥却只是微微一笑。
宜王看着他,他还不知道眼前这人有着什么样的能让皇兄注目的治世才能,但他此时却知道了,这个人有着一种让人放松、安心的特质,若一湖秋水,温柔的包容着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