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朱家没有出事,兴许还能有那么一点可能,如今么,可就悬了。又或者,大公子不是长子兴许也还好,可惜大公子不但是长子,还那么出色,他的妻子将来是要执掌这整个家业的,岂能由一个两手空空、身无长物的孤女来做?不过也不一定,大公子那个脾气,一旦拿定主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要不然也不会在这几年间做出那么多事来……忽听梁太太叫她进去:“听说周家追过来了,你使人去前头打听一二,休要走漏了消息让姑娘们知道。”
沈妈妈不解:“朱姑娘如今可谓是恨透了他家,让她知道也无妨?”
“不一定。那丫头自小容易心软。”梁太太拧起两条又弯又长的细眉,冷笑,凤歌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把她从申州带了回来,就这样便宜周家了么?笑话!就算是结不成亲家,也要让他们知道畏惧。这样伪善的人家,我是顶顶瞧不上眼的。”
沈妈妈道:“朱姑娘说来也是可怜,小小年纪遭遇如此惨事,唯一的至亲还不仁不义,这回得了太太的庇护,总算是没有人敢再欺负她了。”
梁太太微微一笑:“去吧。再设法弄清楚,朱悦悦是否与周嘉先定亲了。按说,他家一早就该宣布喜讯的,但咱们居然到现在都没能听到消息,实在是很可疑。”
沈妈妈到了前院,寻着客房伺候的管事问话:“那位姓周的公子现在何处?你悄悄儿地领我进去,让我看看这个人。”
客房门窗大开,窗下端坐一个穿着竹青色袍子、面容清秀儒雅的年轻男子,手里持着一卷书,眉头却是蹙着的,神思飘忽,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书上。
平心而论,周二公子当真好人才,半点不输自家大公子。沈妈妈收回目光,叮嘱管事:“设法弄清楚,他究竟定亲了么?”
管事笑道:“您若问别个,小人还要过些时候才能给您回话,这个倒是已经知道了。昨夜小人听他手下两个人悄悄议论,说是他们二公子是个痴心人,等着什么姑娘的,家里定的亲事也推掉了,为此很为家中长辈不喜,挨了很严重的惩罚。”
沈妈妈不由大惊,这人果然不安好心,什么手下人悄悄议论,分明是故意透露消息给人知道,难怪太太三令五申不许给姑娘们知道,不然真的难保朱姑娘又会不忍心。
朱卿卿沐浴更衣出来,梁凤兮已经走了,梁凤羽道:“我哥哥使人送了好些糕点进来,你快来尝尝!”不由分说,拉了朱卿卿在桌旁坐下,递了筷子过去。
桌上放了两个六格漆盒,每一格里头都放了不同的糕点,朱卿卿一瞧,不由笑了。梁凤歌还是老脾气不改,什么都想要最好最全,他是想着她此番受够苦楚,要让她一气吃个够,也不管她一个人能吃多少,不过此举正得她意。
梁凤羽倒是没这种想法,兴致勃勃地夹了糕点给朱卿卿尝:“我记得小时候你们家的厨房里尽做好吃的,好些东西我都是第一次在你们家尝到。就算是寻常的菜肴糕点,你们家也做得和寻常人家不同,在我看来,这家的糕点虽然做得不错,却还赶不上你家一半美味。”
朱卿卿顺着她的话头把一路上想了很久的念头说出来:“我在申州时,走投无路,曾给人做过勺子馍,他们都说好吃,店子里生意非常兴隆。改日做给你尝尝。”
“这个我听我哥哥说了,他的人到了申州后就一直守在你舅舅家门前,才知道你的消息就赶紧赶过去,谁想去得迟了一步。”梁凤羽真心实意地道, “还是你有本事,若是我,恐怕给人洗碗人家都不要的。”
“谁说的,洗碗很简单的。”朱卿卿当了真。
梁凤羽掩口笑了起来:“洗碗是简单,但我摔碗更厉害。你想想,若你是老板,我跑去求你给我一份工,我刚接手就打破了你的碗,一个碗算了,接着两个、三个呢?你要怎么办?工钱还不够赔碗的。”
朱卿卿笑道:“我若是老板,不要你洗碗,让你帮我数钱记账。这个你总会吧?”
两个姑娘笑成一团,梁凤羽好奇道:“和我说说申州怎么样吧。”
朱卿卿有些忐忑地编了个瞎话:“那家馍馍店的老板是个面恶心善的老头儿……他家周围的铺子,有两家居然是在室女用家中兄长的名义开的,为的是储存嫁妆或是给家里人添些嚼用……”既然她有这门手艺,为什么不用这个来养活自己?当初在周家,有母亲留下的金银和大伯父带走的朱家家财做支撑,她尚且过成那模样,现在空着两只手来,也不是梁家就会薄待苛刻她,但总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