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五目光微闪,盯牢了她身后那架黄花梨木百宝嵌四开屏风,还有多宝格上整块的玛瑙、翡翠雕件。
龚远和回了家,先陪明菲吃了饭,匆匆喂了狗,把薛明贵叫去书房里说了许久的话。待回到房里,明菲已经洗漱完毕,歪在枕头上捧着一本志怪小说看,见他进来,轻轻打了个呵欠,道:“累了吧?”
龚远和往她身旁躺下:“难免的。”见明菲要开口相询,先就把话说出来:“尸体没外伤,仵作正在验。出了这件事,桂花宴不要请了,请来也是添堵。”若是真的开了桂花宴,以龚二夫人的性情,必然要过来聒噪,到时候当着客人,也不好做得太过,留着她,却是恶心人。
龚远秩入了狱,因洪知府要靠着他弄二房的银子,面子上也顾着龚远和,只拖不决,在牢里却也没人怎么折磨他。只是他从小到大没吃过这种苦头,夜夜听着其他囚犯鬼哭狼嚎,又惊又吓,又怕老鼠蟑螂虱子跳蚤,自然瘦得厉害。
龚二夫人在邵五的帮助下去探了几次狱,看见他又瘦又邋遢,惊恐无主的样子,几次哭晕过去,回去就病倒了。邵五充分表现孝顺侄儿的本色,一得闲就往她屋子里跑,陪她说话解闷,劝她吃饭,不时给她介绍一下龚中素的最新消息。在他口里,那位洪知府的小舅子简直就是手眼通天,龚中素最多不超过下月初就会回家。
听得龚二夫人燃起了几分希望,可想到狱中拖而不决的龚远秩,又是挖心挖肝地痛,夜里更是睡不着觉。
龚婧琪又要照顾龚二夫人,又要照顾龚远秩,还要管家,管教龚远季,活生生地累得瘦脱了形。最可怕的不是这个,而是某日她突然发现,账房里竟然支不出银子来了!
她惊慌失措地去问龚二夫人,龚二夫人揉着额头道:“都拿去打点你爹和你弟弟的事了。”
龚婧琪仓皇失措:“怎么花了这么多银子?”
龚二夫人扫了她一眼:“不然能怎样?你爹爹和弟弟重要还是银子重要。”这些银子,除了她拿了来补上自己从前给了那位师爷的私房钱以外,有些是经她的手送出去的,有些是通过邵五送出去的,有时候几千,有时候几百。自龚远和分产以后,本来就没剩了多少,此时没了实属正常。
龚婧琪白了脸:“可是,可是我们怎么过日子?眼看就要过节了,还要做冬衣,怎么办?”难道要卖产业?或者卖她的嫁妆?
龚二夫人见她害怕,把丫鬟婆子支开,招手叫她靠过去:“你别怕,我是先将账上的银子支用了,省得将来那个贱人和她那两个贱种和我们抢。我这里还有些,你先取一千两来放在你手边,省着点花,等秋收上来就有了。”
龚婧琪定了定神:“在哪里?”
龚二夫人看着她消瘦的样子,心想自己对不起她,今后也不知会配个什么样的人家,况且看她虽然对自己不像从前那么顺从乖巧,但照顾病中的自己却是尽心尽力,这段时间家里也多亏了她,让她欢喜欢喜也好。便放柔了声音道:“你去我帐后,左边那只c黄柱,对……就是那里,你摸,把那块木板取下来……”
她满心欢喜地等着龚婧琪惊喜地叫起来,谁知龚婧琪道:“你怎么用张银票包着这许多糙纸在这里?”
龚二夫人只当她心情好,和自己开玩笑,还躺着不动:“什么糙纸?你胡说什么?”
龚婧琪将那卷纸递给她看:“谁胡说了?除了外面这张是一百两的银票,其余都是糙纸。”
龚二夫人猛地翻身坐起,白了脸一把抢过去,果然如此。她眼前一黑,晃了几晃,踉踉跄跄地跳下c黄,鞋子也不穿,直扑她藏银票的c黄柱处,看到那个空空如也的小洞,顿时双眼发直,全身僵硬,手足冰凉。
龚婧琪见她表情吓人,试探地喊了一声:“娘?”
龚二夫人猛地跳起来,披散着头发到处乱翻,撅着屁股往c黄底下爬,半晌,从c黄下爬出来,愣愣地看着龚婧琪,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不等龚婧琪伸手去扶她,她已经双眼往上一cha,咕咚一下翻倒在地。
龚婧琪吓了个半死,放开声音大喊起来:“来人啊!来人啊!”
丫头婆子闻声涌入,七手八脚地将龚二夫人扶上c黄,掐人中的掐人中,请大夫的请大夫,正忙乱间,邵五穿着一身簇新的缂丝团花袍子,满脸是笑地走进来,见状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五哥,我正有事要找你!”龚婧琪看见他,就瞪起眼睛来,虽然她不知刚才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猜到了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