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远科道:“也不算是不管我。最起码他让我学会了一门技艺,说到算账,谁也没我厉害,总比老四不学无术的好。再说,我也不怕他偏心,我早有打算。”
他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龚妍碧笑起来:“对,你就该这样。不能白白替他们做牛做马,那是你该得的。”
龚远科掩去眼里的苦涩,欢快地笑起来:“那是自然。”
龚妍碧姐弟俩从坟地归来后,龚中素让李姨娘精心准备了酒菜,让龚远和与明菲一道过去,算是给郭淮接风。
出于某种不言而喻的心理,龚婧琪托病没有出席,龚远季倒是欢喜得很。而龚妍碧一看到郭淮的手碰上酒杯,就无限哀愁。其实不单是她愁,就是龚中素不想给郭淮喝,但好歹是接风席,怎么也得把诚意做足,怎能有菜无酒呢?
郭淮倒是真的高兴。作为婚后第一次上门的娇客,他由龚中素、龚远和、龚远科、龚远季众星捧月一般陪着坐了外席,先前还保持着风度和清醒,彬彬有礼地听龚中素闲扯自己从前在官场上的一些事;又兴致勃勃地向龚远和打听一些他所想知道的事情,旁敲侧击地打听蔡家与崔家的关系,又几次扯到钟太傅;接着又体贴地关心亲亲小舅子龚远科的人生志向,还逗了逗龚远季。
可待到酒过三巡后,他就放开了手脚,不用别人劝,自己就把自己给喝翻了。他旁若无人地大声吟诗,然后拍着桌子瞪着眼问龚家的男人,他这诗写得好不好。
首当其冲的就是坐在他旁边的老丈人龚中素,被自己的醉酒女婿逼着说诗好,龚中素还真开不得这个口,不由脸色难看地别过脸,默不作声地将郭淮捉着自己的手臂拿开。郭淮只是不依,喷着酒气,把脸凑到龚中素面前去问:“到底好不好?你倒是吱一声,可是不懂?要不我教你?”
这狂妄无礼的小儿!想当初自己无论如何也做过正四品知府,他不过一个从六品的小小经历,算得什么!龚中素脸都气白了,早忘了自己要拉拢规劝这个女婿的初衷,一拂袖子就要走,却被力大无穷的郭淮紧紧扣着不许走,只气得山羊胡子抖个不休。
龚远科在一旁冷眼看着,无动于衷,并不上前去劝。
龚远和见不是事,忙上前去拉郭淮:“士诚,你喝多了,快松手!”
郭淮乜斜着眼睛看着龚远和,放了龚中素,转而紧紧搂住龚远和的脖子:“大舅哥!我的诗好不好?你妹子不懂欣赏!”
“好得很,可以出诗集了。”龚远和一边哄他,一边示意小厮来扶他往龚妍碧的院子去。郭淮却不肯走,放开了龚远和,转而两只手紧紧抓住桌子,身子往下坠,像小孩子似地嚷嚷:“我还没喝够呢。既然请客,就该让我喝够才是,哪能败客人的兴!”
龚妍碧正兴奋无比地同明菲、李姨娘说她在抚鸣的经历:“抚鸣的夫人小姐们最流行赏花会,我也跟着参加了几回,有一次左参议夫人开玉兰宴,请了七品以上的夫人们来赴宴,我还以为能见着崔夫人,谁知道她却没来。大家都说她大概是有身孕了,她可真是好福气,你说是不是,嫂嫂?”
说到此,龚妍碧笑着捂了嘴,看向明菲的肚子:“说起来,嫂嫂什么时候才给我添个小侄儿?您和大哥成亲都快一年了吧?也该抓紧了,若是不成,还得早日请大夫开点药来调养身子才是。”她没忘记当初朱姨娘和明菲说过的话。
明菲坦然笑道:“我前些日子偶得一梦,请人占卜之后,道是吉兆,所以我是不担心的。倒是妹夫年龄已经不小,眼看就要而立,你要早日替他开枝散叶才是。”
那肯定是自然!龚妍碧佯作娇羞,使劲拍了明菲的肩头一下,道:“嫂嫂,你坏死了!”手还未收回,就听龚远和在门口,死死盯着她那只手沉声道:“二妹!士诚喝醉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龚妍碧“呼”地一下站起来,忐忑不安地道:“他没有做什么失礼的事吧?”
“还算好,只是拉着爹,问爹他作的诗好不好。这会儿还想喝酒,我们怎么都劝不住,你去看看吧。”龚远和心不在焉地答完,就使眼色让金簪扶明菲回家。
明菲会意,便起身和李姨娘、龚妍碧告辞:“姨娘累了一天,二妹也有事,我改日再请二妹和妹夫过去玩。”
龚妍碧只是害怕郭淮在娘家做出什么大失体统的事来,生生害她颜面无光,也没心思去管明菲走不走,支唔了几句就迫不及待地去寻郭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