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理直气壮:“当然,不劳者不得食,谁要白养活人?”
柳子丹笑道:“你府里不劳而食的可也不只他们两个。”
李越道:“你说王皙阳?没办法,我也想找个活给他干干,可这小子太狡猾,就怕一不留心他又做点什么,只好圈养起来放心。除非康梁那边能确定东平北骁没有什么,否则我是不敢放他出去的。”
柳子丹眉眼含笑,道:“谁说他了,我说我自己呢。”
李越一把抱着他,笑道:“谁说你吃白饭了,这不是天天给我批折子呢?再说了,就是不批折子,你不还有别的事做吗……”凑到柳子丹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柳子丹的脸腾地火红,狠狠捣了他一肘。李越假做痛苦状:“刚吃下去的东西,被你全打出来了。”
两人在马车里压低了声音闹成一团,忽然马车一晃,停了下来,周醒在外面道:“殿下,到天牢了。”
天牢是关押重犯的地方,里面人本来不多,又是一个个如同泥塑木雕,没有半点声息,搞得牢房内一片死寂,仿佛空气也是沉重的。
高硕才一夜之间就老了十岁,往常里保养得红润光洁的脸面胡须丛生,头发也乱了,身上穿着灰扑扑的囚衣,一眼看去谁也认不出这便是高丞相。李越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走到他的牢门前:“高大人叫本王前来,有什么事?”
高硕才目光微有些呆滞,过了片刻才道:“殿下,怜儿如今怎样?”
李越心里微微一沉:“还活着。”高怜是还活着,不过已经疯了。李越去看过,只会呆坐着任人摆布。方苹已经将她接到丹华殿,腾了间小房安置下来。李越去时正有个宫女在为她梳头,方苹坐在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与她说话,当然是不会有什么回应的。李越只呆了片刻就出来了,高怜固然是疯了,方苹虽然坐稳了皇后的位置,将来的生活也难说什么幸福。外人只道皇后仁慈宽大,不咎以往,谁又知她不是兔死狐悲,同病相怜呢?
高硕才缓缓道:“怜儿虽然不满贵妃之位,却也绝不会弄这巫蛊之事。”
李越道:“这恐怕要怪高大人你害了她。”
高硕才低头想了想,惨然一笑:“果然,树大招风,功高盖主,为人之大忌。”
李越道:“功高盖主未必,皇上最忌的是臣工结党,高大人门生故吏无数,皇上岂能不防?”
高硕才冷笑道:“皇帝年纪小,懂得什么,只怕是太后忌我吧?却不知殿下在此事中是何角色?”如今死在目前,他说话也不再是从前的模样。
李越淡淡道:“若是高趋不轻举妄动,高氏至少可保住性命。”
高硕才古怪地看着他,良久忽然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越心里咯噔一跳,道:“高大人说什么?”
高硕才微微一笑:“这里没有外人,说也无妨。你绝不是风定尘,若是风定尘,我此时在家中已被斩首,用不着趋儿有什么轻举妄动。”
李越听听牢房里确实没有别人,这才淡淡一笑:“高大人早就知道了?”
高硕才点了点头:“自你前往西定赈灾,我便有所怀疑。风定尘逼杀先帝,并非为取皇位,只是为风定羽报仇而已。此人其实并非风氏血脉,又怎会以风氏天下为重,如此尽心尽力?更不必说竟会在怒熊之前舍命救下皇上。自此事之后,我便确信你绝非风定尘其人。只是我多方打探,却始终不知你是如何混入摄政王府,又是如何能瞒过风定尘身边侍卫的。”
李越笑了笑,心想我根本就没有“混入”,你又怎么查得出来:“如此说来真是惭愧,居然有这么多破绽落在高大人眼里。”
高硕才也笑了笑:“并非如此。你比之过去的风定尘狠辣不足而精明过之,我若不知风定尘的身世秘密,只怕也不敢妄自猜测。”
李越道:“高大人叫我过来,不是为了讨论这件事吧?”
高硕才点头道:“是。在下死在眼前,殿下是真是假,都与我无关了。只是想与殿下小小做笔交易。”
李越哦了一声,道:“什么交易?”
高硕才道:“殿下仁慈,高氏一门感激不尽,只是趋儿铤而走险,辜负了殿下一片善心,如今也不必说什么了。逼宫刺驾之罪,诛灭九族,高家妇孺老幼都不得免。只是我有幼孙二人,尚在襁褓之中,纵然万万人有罪,婴儿无罪,请殿下如何设法留住他二人性命,留我高家一缕香火,高氏一门数百人,九泉之下也感激殿下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