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轻再也忍不住一拍桌子:“你以为他就会跟你结盟?你可知他当年是如何与我联系的?”晏平连忙对他使眼色,可是已经晚了。
铁骊一扬眉:“愿闻其详。”
晏平见自家皇上已经把这话说出口了,再瞒下去只会让铁骊怀疑,无奈道:“当年王皙阳怂恿风定尘运晶石为风定羽修陵墓一事六王子知道吧?”
铁骊点头。他当时还是南祁的工部侍中,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意思,是想修一条大路,利于我北军奔袭吧?”
晏平苦笑:“当时他也与我皇联系过,约定同时起兵,在南祁都城会合。彼时北军在前,东平援军在后,将与我皇联手,就在南祁都城将北军围而歼之。到时北军长途奔袭恶战,强弩之末,必然不敌,所以……”
李越趴在屋顶上听得满头黑线。记得当时他还在想以东平的实力与北骁联手等同于引狼入室,没想到还有这一手,果然王皙阳这小狐狸真人不露相呢!
铁骊也给惊到了,半晌没说话。晏平笑笑,道:“所以六王子还是不要再想东平之事了,我们两家合作不是更好?如今南祁边防颇紧,一时不能动手,但两国既然结盟,早晚会有机会的。六王子稍安毋躁吧。”
铁骊可没这么好耐心。柳子轻如今好歹已经是西定皇上了,可他离着继位还远着十万八千里呢,当然着急。他本来并非不能隐忍之人,可是当时手中有兵,心中有策,自然稳当,如今却是巢穴尽失,铁家军剩余不到三成,寄人篱下,当年那份笃定不免也随之散去了。其实依他看来,东北联军进攻南祁之时,西定就应起兵相应,东西夹攻,南祁必灭。可恨这柳子轻实在是个庸才,竟然被那武威将军送来的珠宝美人迷花了眼,又听他说什么诛灭摄政王后便与西定重新结盟,两国平等,将来取下东平,二国平分云云,居然就同意了!全不想西定离东平有多远,将来就是拿下东平,西定能分到什么好处?白白丢掉了大好时机。如今南祁内乱已平,云州反加强了守备,其意不言自明。不要说将来瓜分东平没什么希望,就是自己本想借助西定之力返回北骁,看来也是渺茫了!
晏平见他一张脸冷得能刮下霜来,深恐自家皇上说错什么话,一时激怒了他失去理智。虽说铁骊如今手边不过数百人,但个个训练有素,悍不畏死,将来打起仗来是支奇兵,自然万不能丢掉。何况铁骊本人武功尽有,自家皇上虽然也学过开弓走马,却远不能与之相较,自己更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殿外虽有侍卫,防着消息走漏,都站得很远,若是闹得铁骊发疯动起手来,只怕叫侍卫都来不及,当下笑道:“六王子且莫着急,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六王子年纪尚轻,何必着急?六王子也知我国多年为南祁所辖,单是年年的大笔贡银,便掏得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如今说到用兵,六王子是内行,自然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银钱不给,任什么天赐良机也只好眼睁睁看着溜过。依我皇的意思,先与南祁虚于委蛇,六王子操兵,我等敛粮,休养生息数年,再图起事,岂不一举成功?强似勉强出兵,若万一不胜,可不连退路也无?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如今六王子与我皇同仇敌忾,正该彼此照应才是。六王子看下官说得可对?”
铁骊心里连连冷笑。他也是慌不择路,才投到柳子轻这里来。来了不久便发现西定如今这班人,勾心斗角的阴谋之才尽有,却不是那扩土开疆的雄才。西定多年国库空虚不假,但柳子轻个人及其外戚手中金银财宝却多如牛毛,只不舍得拿出来半点。想着自家军队疲软,正是畏战的借口,口口声声只说做长远计,其实却是不敢冒半分的险。铁骊是北骁人,自来奉行兵无不险,真有战机之时纵然只有三分把握也必拼尽全力,如今遇上西定这一帮人,心里真是十二分的鄙夷。只恨自己虎落平阳,不得不低头与此等人共事,日后纵能成功,也得算一桩耻辱了。
晏平见他不说话,以为自己已经将他说动,笑盈盈道:“六王子是明理之人,我皇也是极看重六王子的,何况大家在一条船上,万万不可有二心哪。”
铁骊实在忍不住。他是飞在草原上的鹰,却要与地下的黄鼠做盟友,更何况这些人还要当着面的说瞎话。马背民族剽悍直率的性格忍不住跳出来,冷笑道:“是么?在下此时倒也没有三心二意的资本,但晏大人,今日玉京突然戒备森严,迎接的却是哪位贵客?西定早派人去中元联系过,难道真当我铁骊的眼睛是瞎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