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看他一眼,道:“陈卫尉,皇上有口谕:京中诸事,丞相处理得宜,无庸批复。边关战事变化,不可稍离,现有手书一封,正欲送回京城,既然陈卫尉前来,便交尔带回,嘱丞相见手书行事。”
陈奇不敢再说。而且既有手书,虽未面见皇上,回京也好向丞相交待了,于是接了帛书,向着营帐拜叩之后,上马便走。洛无风见他行远,拉着那内侍进了营帐,压低嗓子责问:“你弄什么手书给他?”
内侍淡淡看他一眼:“说北骁正在神择继位之人,皇上还需留在寂原,以备不时之变。”
洛无风头上青筋乱跳:“我不是说这些!我说你哪里来的手书?”
内侍仍是淡淡道:“自然是我写的!”
洛无风脸色都变了,厉声道:“柳公子,你虽是皇上交待的贵客,也不能如此乱来!洛丞相老奸巨滑,倘若被他看出端倪,岂不糟糕!”
这内侍自然便是柳子丹,听了洛无风的话,眼皮都不抬一下:“怕什么?你家皇上的手迹我见得不少,包洛丞相看不出破绽便是。何况没有这封手书,你打算让那位骠卫尉面见皇上?还是强行驱回?”
洛无风哑口无言,只得拆开新的奏折来看。看了半晌将奏折一放,冷笑道:“什么急奏,南祁淑妃病逝也算急奏?还不是借着这个机会来试探的?”
柳子丹微微一怔:“淑妃病逝?”
洛无风点了点头,疲惫地抚着额头:“虽然是淑妃,也无非就是问唁之类的事,礼部自行安排也就是了,何必来问皇上。”这些天送来的奏折,全是他独力在批复,实在已经疲惫不堪。
柳子丹略微沉吟一下:“洛丞相该不会有反心吧?”
洛无风冷笑道:“反心倒不会有。但他思虑颇深,倘若有个风吹草动,他先便会打到立储的主意上。”
柳子丹淡淡笑笑:“这也是人之常情。皇上年轻,无有子嗣,臣子自然忧心。”
洛无风哼了一声:“既无子嗣,皇上该广纳后宫才是。可是这般一来,皇后便不能独宠,这又非他所愿了。”
柳子丹淡然道:“自来皇后从无独宠之说,洛丞相也该知道才是。”
洛无风心想不必说什么独宠,就是宠爱二字,皇后怕也沾不上边。一念至此,他倒忽然想起件事来,偷眼看看柳子丹,思虚再三,终于还是问道:“柳公子,北骁事了,公子可有什么去处?”
柳子丹抬抬眼睛:“洛中书可是想替在下安排?”
洛无风干笑一声:“此事岂容下官置喙?只是一时好奇罢了。”
柳子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洛中书是替你家皇上问的罢?”
洛无风心里咯噔一跳,面上强做淡然道:“公子故国难归,殿下恐也不能再回南祁,下官也是为二位担忧,随口一问罢了。至于皇上,与二位交情更深,自然也会如此思虑。”
柳子丹淡淡一笑:“本是居无定所,殿下如何安排,由他做主。洛中书这话来问我,不如去问他。”
洛无风心里暗骂这香公子一推六二五,什么消息也打探不出来。若说去问南祁那前摄政王,他又没这个胆子。他这里想着,柳子丹那里倒闲闲问了:“难道皇上的意思,是容我们借住贵国?”
洛无风心想何止是容让,简直是绞尽脑汁地留人,只不知那位爷领不领这情。心里不由有一丝凄凉之感,淡淡道:“二位若有此意,皇上自然欢迎。殿下治国有方,皇上也想时常请教。”
柳子丹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洛无风从眼角观察他神色,也看不出个端倪。正在思忖如何能再试探几句,忽然觉得脚下似乎有些震动,远远更似传来轰鸣之声。洛无风眉头一皱,道:“似乎有什么声音?”恰好柳子丹也道:“洛中书可听见有什么声音?”
两人对看一眼,一起冲出营帐。只见北方天边隐隐有黑云升起,隆隆之声也更清晰。脚下震动虽不明显,但也感觉得到。洛无风变色喝道:“来人!快去打探,出了什么事情?”
早有探子飞马跑了。柳子丹遥望远处,捏紧了拳,道:“似乎是北骁圣山……”
洛无风脱口道:“神择!”语声里已带了点惊慌之意。自王皙阳等人去了北骁,毕竟是两国,消息并不能及时送过来,全靠寂原这边日日打探。如今算来已经有四五日不曾有什么消息,却是北骁那边倒也平和,因此他才放心守在这里。如今北骁圣山有这般异动,虽然不知是怎么回事,却也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