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二青衫已不辩原色,尽为血红,可即算如此,他依是容如冠玉,身如松竹,翩翩的如从修罗殿踏血而来。
抬首环视,所有的对手都已倒地,明二公子优雅的叹一口气,道:“太脏了,我要洗澡。”说完便倒地不起。
“这就是养尊处优抱着琴棋书画风花雪月与自小苦难抱着刀剑枪棍血雨腥风的差别。”兰七看着先倒下的明二得意的一笑,然后身一软,也倒下去了。
那一夜,明华严、兰残音尽杀东溟九大绝顶高手。
明华严伤十七处,杀四人。
兰残音伤二十五处,杀五人。
时光悄悄流逝,朝日升起,赤辉洒下,天地明亮,夹着鲜血腥味的风吹开了东溟荒山上新的一天。
明二是被刺眼的阳光给刺醒了,睁开眼皮,缓缓起身,才发现自己刚才竟是和死尸卧在一处,不由嫌恶的皱起眉头,移目四顾,尽是尸身与鲜血,入鼻皆是血腥之味,令得好洁的二公子直欲呕吐。转头,不远处,倒卧着兰七,移步过去,却见她依未有所觉,仿似沉眠般一动未动。可这里二公子实不想再多呆片刻,且东溟岛的人应该很快便会寻来,不宜久留。
看了看一身血污的兰七,二公子收了手伸出了脚,踢了踢兰七,“喂,起来。”
奈何兰七依未有所动。
二公子目光一凝,然后弯腰,伸出一根手指,搁在兰七脖子上,几乎指尖才刚触及兰七肌肤,明二便心头一震。指尖之下竟是滚烫非常!兰七身中寒毒,这段时日来,明二多与她有接触,每每皆是冷如寒冰,何曾有过这般炙热的体温。
是因为那两颗药丸么……
明二起身,看着无知无觉沉睡着的兰七,空濛的眸子迷迷蒙蒙的看不出情绪,半晌后,他叹一口气,俯身,伸手抱起,离去。
若妖孽就此没了,那就前功尽弃了,不划算。脑子里斗争着时,二公子是如此一锤定音的。
虽也是一身的伤,但未伤在要害,且都只是皮ròu伤,以明二的功夫,并不妨碍他抱着一人施展轻功,不多时,便离了荒山。山下一条河,明二沿着河往上走,果然源头之处便是青山,水从山上流下,在山脚下汇成小潭,潭周围山石密林环绕,看来颇是隐蔽。转了一圈察看一番后,在一块突出的山石下放下兰七,三面山石挡着,倒似一个天然的石洞了。明二放下了兰七自己也虚脱般坐倒在地,昨夜一战可谓此生最为吃力的一场,没歇多久又抱着一人跑这么远,实是耗尽了气力,此刻一身的伤都痛起来。
休息了片刻,明二起身走至潭中,从头到脚把自己清洗干净,虽则潭水冰冷,虽则伤口浸水更痛,但在二公子心中,一身的血腥脏污更不能忍受些。洗完了,走上岸边,打坐内息运转一周,既舒解了周身疲劳,又顺便烘干了头发衣衫,弄完了,便从怀中掏出药瓶给伤口上药。昨夜光顾着逃,包袱都丢了,幸好随身携带的药还在。上完了药,走回山石下,兰七依闭目昏沉着。
弯下腰察看,兰七的脸又变回了昨夜的惨白,全身都在微微发着抖,看来药效已过,寒毒又发作了,再加上这一身的伤……若不施救,她是否就在沉眠中走向永久的宁静?
这般想着的时候,便见兰七眼皮一动,接着是眼睫微微颤动,然后那双眼眸缓缓睁开,露出一泓清清幽幽的碧水,仿如远古深渊之底藏着的冰涧。那一刹那,明二仿佛间觉得心头似乎悄然无声的绽开了什么,那么柔软的,令他茫然不知所措。
那泓碧水有片刻的迷茫,轻轻一眨,涟漪泛开,仿似水昙绽开千瓣万蕊,风华盛世不可言语。
是昙花开?
是心花开?
“假仙,这回是我赢了。”兰七开口,那声音轻而微哑。
明二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兰七挣扎着坐起身来,这一动,便由不得一声闷哼,才发现全身都仿佛被撕裂般痛不可当,而最严重的却是体内那股寒气已四处流窜,自身的内力此刻无法提起,已根本压制不住了。
明二看她一眼,道:“‘赤心无瑕’中者皆五内俱焚全身焦干而死,本是至热剧毒,你昨日吞食,倒是以毒攻毒正好压制住你体内发作的寒毒,但其毕竟是毒,并不能真正解你体内的寒毒。”目光移向兰七眉心,那里已隐隐约约浮现一道红线,“你现在体内不但有寒毒,更有‘赤心无瑕’的毒,而且……”
“而且现在两毒都要发作了。”兰七接口道,依是那满不在乎的模样,似乎命在旦夕也无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