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马车进宫,凌祈宴倚着身后的软枕靠向车壁,只觉着自己浑身像被车轮子碾过一样,哪哪都疼,一想到这都是拜谁所赐,就恨不得立刻调转车头回府去,将人吊起来狠抽一顿。
不,抽一顿也不能解他心头之恨。
再想到自己堂堂亲王、皇嫡长子,竟遭受这般屈辱,凌祈宴又气红了眼,在心里将温瀛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
直至马车在宫门口停下,外头的人小声提醒他到了,凌祈宴才勉强敛了心神,推门被人扶下车。
辰时二刻,大清殿钟鼓声响,皇帝升御座,接受众王公勋贵、朝臣官员和外邦来使贺寿朝拜。
诸皇子打头阵,轮番送上寿礼。
皇太子凌祈寓送的万里江山图一出,果真让皇帝龙颜大悦,连说三声好,当下就命人去装裱起来,说要挂去御书房中。
皇太子圣心稳固,自是大好之事,凌祈寓意气风发、笑容满面,仿佛已能看到若干年之后,坐在那个位置上,接受众人三跪九叩的那个将会是他,他所想要的一切,都终将会是他的。
凌祈宴就站在落后凌祈寓一步的地方,一直心不在焉,太子说了什么,皇帝又夸了太子什么,一句都未听进去,轮到他时,还是身后的三皇子小声提醒了他一句,才如梦初醒,出列上前,献上自己的寿礼。
他走得慢,从早上进宫起就一直又跪又站,被折腾了大半宿的身子愈发不舒服,一走路那处就隐隐作痛,凌祈宴恨得牙儿痒却只能忍着。
皇帝原本见他这副心神不属的模样,有些不悦,待到看清楚他送的东西,脸上才重新有了笑意。
雕刻百寿字的米粒洒上金粉,粘在玉盘中,排成一个大大的金色寿字,皇帝捏着放大镜细细看了一阵,看似平平无奇的东西实则另有独特之处,每一颗洒金的米粒上都刻着不同字体的寿字,在放大镜下清晰可见,十分精细,足见雕刻之人的心思。
凌祈宴脸不红心不跳道:“这是儿臣花费数月时间,亲手雕刻制作而成的百寿图,愿父皇福寿绵长、安康永乐,大成朝时和岁丰、海清河晏。”
“好!”
皇帝十分开怀,他原以为凌祈宴这小子又会随便拿样什么东西来敷衍自己,对这个嫡长子压根不抱任何想法。没曾想他这次竟这般有心,做这米雕这么精细的活,可不得花足了工夫,且寓意也好,不单是这一百个寿字,做皇帝的,无不希望治下盛世太平、年丰岁稔,大米这看似最普通的东西,却又是最好的东西。
于是皇帝高兴之下,头一回当着满朝官员的面,夸赞了凌祈宴。
凌祈宴心中略定,这一关总算过了,且他父皇还破天荒地夸了他,这事他却是托了温瀛的福……
如此一来,早上那口气都似略略顺了些,至少这会儿,凌祈宴已经没想着非要那穷秀才给他偿命了。
凌祈寓侧目看他一眼,目光微沉,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