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这些人没什么见识,但并非什么都不懂,虽没明着说,都已猜到换孩子这事,只没想到被换到他们家的,会是皇帝的儿子。
这等天大的祸事,他们连想都不敢多想,刚知晓事情时,甚至以为即将大难临头。
好在皇帝非但不计较他们这诛九族的大罪,还给他们兄弟追赠爵位,如今温瀛这孩子更是亲自回来拜祭,才叫他们既惶恐不安,又愧疚万分。
凌祈宴有一点不知所措,下意识地跟着温瀛叫人,那些人哪里敢应,哪怕知道凌祈宴才是他们兄弟的亲生儿子,可面前这位看着金尊玉贵的小郎君,他们连多打量一眼都不敢,更别说做其他的。
凌祈宴低了头,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有满腔难以言说的郁闷。
晌午这顿就在这温家用的,庄稼人向来只吃早晚两顿,但为了招待温瀛和凌祈宴,家中叔祖母和几个婶娘忙活了一早上,做出了一大桌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十分丰盛的膳食。
凌祈宴随着温瀛坐上桌,面前的这些菜食在他看来卖相其实极其之差,从前根本无可能出现在他的膳桌上,但看另一边小桌上那些孩子渴望的眼神,和那咽口水的表情,他便知道,这或许是他们从来都吃不到的好东西。
若无二十年前云氏那一念之差,他会和这里这些人一样,将这些菜食当做无上的珍馐美味,也许一辈子都吃不到几回。
一顿饭凌祈宴吃得食不知味,温家人以为是不合他胃口,也不敢劝他多吃些,目露歉意,凌祈宴见之心理愈发不好受。
用过午膳,温瀛与几个叔叔提起,想接他们去上京。
那几个汉子当下就要拒绝,他们做了一辈子的庄稼汉,去了京城那种地方,根本没有立足之地,也不好意思一直倚靠着温瀛帮他们。
温瀛平静劝道:“几个弟弟都还小,去了上京可以正经念书,将来考科举走仕途,大丫她们也能嫁的好一些。”
“可……”
“去了上京城,谋生的手段还有很多,总不会过不下去,我会帮衬着你们,但温家日后,还得靠你们自己。”
温瀛这么说,这些人的心理负担顿时轻了不少,他们自己是无所谓,只怕给温瀛添麻烦,可若是日后他们家的孩子真能念书走上仕途,女孩能嫁个如意郎君过上好日子,他们当然是乐意至极的。
一时间也犹豫起来,温瀛没再多说,耐心等着他们自己做决定。
不待几位长辈拿定主意,一高大壮硕的少年站起身,一拍胸脯,冲温瀛道:“哥……王爷,我已经十六了,这个岁数去念书也不会有什么出息,让铁蛋他们去念吧,你之前不是说要去西北领兵吗?我随你一起去,要我能立下军功,日后做个武将,也能光宗耀祖。”
温家小叔刚要呵斥人,温瀛已点了头:“可以。”
这下家里这些人都坐不住了,尤其那几个已懂事的孩子,更是意动不已,眼巴巴地瞅着一众大人。
最后是那位辈分最大的叔祖母一锤定音:“想去就去吧,王爷这么厚待我们,若日后温家这些小辈中当真有出息的,定做牛做马报答王爷。”
下午,温瀛独自一人去了赵老先生家拜访。
这位赵老先生是个秀才,考到五十岁时没再考了,带着唯一的孙子赵熙回了这下瑶村隐居,开了个私塾,收这附近乡里的学生,在村中十分有威望。
赵熙原也是个出息的,十五岁就考上秀才,被举荐去国子监念书,可惜半年不到,传回噩耗,赵老先生在儿子早逝后,又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