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还是会有人想要把这个紧箍咒摘下去的,可是裴玄此人,年过而立,无妻无子,为人端肃方正,足智多谋,似乎根本找不到什么弱点。

勋贵们私下里一起喝酒的时候,曾有人偷偷笑言,若是真的有什么人能把裴玄搞下去,非御座之上的天子莫属。

因为裴玄这家伙,除了热衷于监察百官之外,最喜欢诤谏天子,规劝君上,他时常板着一张俊脸,坦然无畏地气得皇帝陛下郁闷异常,或是暴跳如雷。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不仅从来没有被圣上厌烦斥责过,还官运亨通,深受重用,是新帝心中真正的肱股之臣,左膀右臂。

书房中的嘉平侯想到裴玄的简在帝心,圣眷深厚,心情颇酸地抿了抿嘴角,皱着眉头继续琢磨早朝之事。

“先是斥责官吏考课制度,紧接着又要调查钺省的地方执政大员,陛下和裴玄配合着出招,这是要开始清算旧账了?”

他提笔在宣纸上慢慢写下了几行字,上面有五位考课成绩优异的官员姓名,还有钺省总督的籍贯、师承以及他的家族姻亲背景关系。

“都是掺和了先帝晚年储位之争的官员啊。”

嘉平侯目光微闪,若有所悟。

他突然意识到,已经坐稳了龙椅的陛下早就准备好了镣铐枷锁,不会再给当初站错队的官员和勋贵世家们留情面了,今早被弹劾的钺省总督,就是第一个被开刀之人。

“然后呢?我嘉平侯府也在陛下清算厌弃的名单上吧?”

苏永臻晦涩的目光渐渐变得惊惶,继而冷凝沉重,一丝悔意悄悄浮现,却稍纵即逝。

若是当初,他没有接受先帝大皇子的暗中示好,没有鬼迷心窍地想要立下从龙之功,是不是……今日的一切就会不同了?

若是拒绝了先帝大皇子的拉拢,他就不会冷漠甚至纵容府中之人欺辱宋氏,就不会和武威伯府起冲突。

反而,嘉平侯府会因为姻亲的关系,暗中搭上三皇子的关系网,成为今上登基前的心腹之臣。

甚至于,侯府会因为宋氏母女的存在,成为武威伯救驾之功的绝对受益者,会得到当今天子的信任和好感。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新贵们排挤到权力场的边缘,每日兢兢战战地维持着嘉平侯府的没落声望。

“摇摇欲坠和一飞冲天,竟然只有一步之遥,唉……”

嘉平侯稍稍放纵自己追忆了一会儿过去,幻想了片刻另外一种选择会带来的荣耀,然后,他便立刻压下了心中的各种侥幸,以及不甘和软弱,逼着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曾经做出的选择已经更改不了了,但是,一步错,不等于步步错。

当今之计,是想办法消除嘉平侯府在陛下心中的恶感,平稳度过这段新旧交替的敏感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