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顶着自家大人不可置信的眼神儿,老神在在地算了一笔账:

“大人,你每月的俸禄都是有数的,但你每月慷慨解囊资助他人的次数是不定的。

平均下来,每个月就能花掉你的一大半俸禄。若不是陛下时有赏赐,咱家还有两间铺子,您又能赚些润笔费,咱们府上早就入不敷出了。”

裴玄沉默了一下,老管家紧接着又给了他会心一击。

“其实,您若不是顿顿吃那么多,咱们府上也不至于这么穷,最起码,买下安大人家门前的整块琉璃影壁,还是勉勉强强可以的。”

这话说的,裴玄是彻底不想吱声了。

他生平律己甚严,唯有在饮食方面稍稍放纵自己一些。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天生就拥有一个好胃口,吃多少都不撑,也不胖。

裴府的厨子每次领赏银都不觉得亏心,因为,伺候裴大人这一个主子的饮食,就能让他从早忙到晚。

裴玄转身往书房走,身后的老管家还在念叨:

“大人呀,老话儿都说,惜食是福气,您说,您少吃一点儿也不饿,何必顿顿吃那么多花样呢?

您这把年纪了,早该娶媳妇生娃了,再不攒点钱,将来呀,哎,连像样的聘礼都拿不出来了。”

走到书房门口,眼见着老管家还要跟进来继续劝他,裴玄颇觉无奈:

“安伯,真要准备聘礼,也不是我少吃几顿饭就可以省下来的,再说了,这都是没影儿的事呢,你不必这么担心的。”

安伯摇了摇头,他不好打扰裴玄在书房处理政事,叹息着转身,背着手慢悠悠地离开了。

裴玄知道安伯为什么纠结他的食量问题,因为老管家一直觉得,当年裴家落败后,小小年纪的裴玄因为最初几年的贫困而被饿怕了,所以到了现在,才表现得如此重视口腹之欲。

安伯他总怕裴玄不知养生,吃坏了身体。

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裴玄十分清楚,他的身体好坏同饮食多少无关,更准确地说,是无论吃多还是吃少,他的身体都没有太大的感觉。

当他还是裴氏的小少爷的时候,有奶嬷嬷管着他的饮食饭量,所以显不出他的不正常来,等到最后,家里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这些异常才被慢慢发现。

独自一人坐在书房的矮榻上,裴玄回忆了一会儿过去的时光,转而又开始为现在的问题发愁。

半晌,他打开书橱,伸手拿出最里面的锦盒。

裴玄摩挲了锦盒片刻,才翻开盒盖,从中取出一枚保存完好的卷轴,小心翼翼地展开,慢慢显露出里面的珍贵画作……

“希望春山烟雨图的主人喜欢这幅画吧。”

裴玄书房的灯火亮了一整夜,同时,听小曲儿听得正美的广和帝被一枚玉佩“威吓”回了皇宫,也在御书房内批了一夜的折子。

他一边气闷,一边兢兢业业地工作,就怕第二天被裴玄挑出更多的毛病。

然而第二日早朝过后,宽敞明亮的御书房内,“改过自新”的广和帝并没有躲开裴大人的锋利言辞、诚恳劝谏,这位诤臣今日的谏言尤其地激烈慷慨,且充满了痛心疾首的特殊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