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和帝知道,若是让母后知道了,自己一杯毒酒要了老五的性命,她老人家肯定受不了的。

并且,广和帝也不是笨人,裴玄能察觉到的不妥当和疑惑之处,他这个在权谋漩涡中心挣扎半生的最终赢家,怎么会忽略?

甚至,他比裴玄要看得更加清楚明白,也比他想得更加深入并极端。

裴玄怀疑太后,尚且需要证据证明,不愿武断定罪,广和帝则不会给自己添上这种道德上的约束,他一旦开始怀疑谁了,就会把人往最坏的地方思考。

他现在浏览着信王的一条条罪行,想的却是深宫中看似不问世事的太后,她老人家到底知道多少内情?

她知道自己的小儿子一直在觊觎兄长的东西吗?

当初那场刺杀,自己的亲生母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她确实丝毫不知情吗?

还有就是,信王的爪牙如今几乎被剁净了,可是太后那里,还有没有与之相媲美的暗中势力?

若是有的话,一旦自己下旨把信王鸠杀了,这些年越来越偏心的母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击?会对他这个长子展开报复吗?

“裴卿,这上面说,当初上云寺一案中,信王早就发现了嘉平侯和崔珉余党的算计,但他同样觊觎先武威伯留下的人脉势力,所以打算将计就计,以受害人的身份同苏语嫣绑到一起。

这事儿,你当初负责调查的时候,发现什么端倪了吗?”

裴玄上前一步,行礼后答道:“臣在结案的那道奏折后面,列出了当时没有查清楚的疑点,已经呈交给陛下过目了,此时再回想,许多谜团就迎刃而解了。”

广和帝也回想起了这一码事,面露恍然:“是啊,当初许多不自然的地方,如今对照一想,确实就捋顺了。如今再看,老五出现在竹舍中的理由就有些牵强了。”

“以信王的谨慎,本不该如此轻易入瓮。”

“对了,那个妙香居里的三名歌姬,竟然也是老五特意让人□□的。说起这个,朕还要和裴卿道一声谢的,当初若不是你及时诤谏于朕,说不定朕会遇到更多的危险。”

“职责所在,是臣的本分。”

丞相白闻礼看广和帝一直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缠,而不谈及信王崔珉其它重大罪责,就知道广和帝现在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处置信王,他上前一步:

“陛下,信王谋逆一案,兹事体大,仅津川府一地,就有三分之一的官员涉案,朝廷动荡,人心惶惶,微臣恳请陛下早日做下决定,严惩有罪之徒,奖赏忠义之士,安抚枉死冤魂。”

广和帝看着老丞相郑重其事的表情,心知这些事闹腾的时间确实有些久了,再拖延下去,确实于人心安稳、江山社稷无益。

其实,依照广和帝的杀伐决断,根本无需拖延到白丞相特意提醒他。

他对想要刺杀他、并窥视他权柄的亲兄弟,并没有多少残留的情分,他之所以一直等到现在还不做出决定,其实是在试探太后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