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季明德踏露而回,西屋里灯影未歇,宝如挑灯夜裁衣,墨绿色的素面绸料,镶边黑衽,当是替他裁的。
她本屈腰跪在床上,忽而回头,见季明德在身后笑出两只酒窝来,针擦额鬓,笑道:“明儿我要往秦王府做客,你陪我去一回,如何?”
季明德柔声问道:“怎的突然想起要到秦王府去做客了?”
宝如掏了封请贴出来,笑嘻嘻道:“秦王府有处很大的苑子,苑中所植牡丹皆是上好的名品,他家的各类糕点也做的很好吃,我自从回长安之后,就没怎么出过门,所以想去瞧瞧旧日的姐妹们,你带我去,好不好?”
从相府千金落到如今的小巷子里,曾经那些达官显贵,就算不避,去人家府上做客,因为地位的不平衡,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
她是想叫他去,又不知该如何说服他,大约绞尽脑汁想了好半天,才想出这么个一出口就能叫他看穿的好借口。
季明德惯常打水,替宝如洗脚,宝如两只脚拍着水花哗哗,季明德抓住她两只软绵绵的小脚丫子,掰过脚掌来轻轻的搓着,自打她少出门之后,脚底那层红痕褪了,渐渐重回往日的绵软。
“你是想去吃点心,还是看牡丹?”季明德问道。
如今正是春游时,长安处处游人如织,奔赴洛阳观赏牡丹,他整日忙义德堂的事,竟没发现也该带着宝如出去走一走。
宝如一笑:“都喜欢。”其实点心不爱吃,花也不爱看,她只是想尽力替他铺路而已。
本来,就算宝如不找这样的借口,明天季明德也要去见一回李代圣的。比之李代瑁那个令人厌憎的父亲,他对李代圣寄予着颇高的期望,只不过听说李代圣性子孤傲,几番拒约,是想煞煞他的性子而已。
尹继业盘踞西北,土蕃人蠢蠢欲动,突厥随时南下。科举不过一条路,借助这样一条路,他需要找到一个能清醒认识到大魏王朝内外交困的危机,能出手辖制尹继业,对抗外夷的良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