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而知道了堂堂宸王心里居然藏着一个凭栏院的倌儿,楚政是为了这个倌儿的生死安危才和她成亲,等到圣上病逝,楚政一旦登基掌权,便会将她废了,到时她和她的母家就会变成天下笑柄,被人狠狠踩去脚下。
她也试过取代柳沅的位置,她曾暗中授意他人去凭栏院挑事,她觉得柳沅若是被人轮番脏了身子,那楚政就是再喜欢也会厌恶,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会以柳沅坠河作为结局。
进犯边境的敌军救了她一命,楚政心死如灰,却又无暇追查,她在楚政出征之后接受了父亲的建议,她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因为一旦真相水落石出,她连一条活路都不剩。
后来诸事落定,她也惶惶不安过,可她的确不曾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等到战乱起时,她父亲觉出势头不妙,爱女心切想将她送去安全地界,护送她仆从早已无法忍受,一出都城便纷纷卷了盘缠四散奔逃,正赶上乱军起势,都城戒严,她失了信物有家难回,只能四处流落,流落街头备受欺辱。
直至今日意外在街上瞧见给人寻医问诊的柳沅,她才惊觉这个罪魁祸首的倌儿居然只是假死,而她却失去了一切。
叶娴死不悔改,柳沅只觉得厌烦,他低头看了一会,终究没有下手,只将被扯住的腿脚抽出转身离开,那是楚政给他改得衣服,不能让别人乱碰。
木门关合,仍掩不住女人的唾骂,林弋大概弄清了这里的事情,见柳沅问完了话,他便进去重新堵上了叶娴的嘴。
柳沅迈过门槛,迎着有些刺眼的阳光眯了眯眼睛,先前那几个玄衣骑都不见了,只剩一个黑衣蒙面的楚政。
给他塞糖的少年正猫在墙头偷偷看着,大概是因为通风报信而心虚,一见他抬头看来,便慌慌张张的一松手,囫囵个的摔了下去。
抛来少年吃痛的闷哼不提,柳沅捡起摔坏的药箱塞去了楚政怀里,他不知道楚政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听见了多少。
他本是想问问叶娴对楚政有几分真心,叶娴若是因为被人利用,与父兄反目,流落街头,他可能还会酸溜溜的闷上一阵,可眼下这都不重要了,楚政这个榆木脑袋被人祸害成这样已经够惨了,那些事情应该就此终了,他再也不想提了。
“这个要修,还有小木头人,你答应我的,还没做呢。”
柳沅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他丢了林弋给他的匕首,晃晃悠悠的踮起脚尖伸直手臂,示意楚政抱他,楚政捧着药箱腾不出手,他便不管不顾的勾住了楚政的颈子。
小腹贴上药箱的棱角,似是有什么了不得的知觉,柳沅动作一滞,有些困惑的松手摸了两下。
他发懵的功夫,楚政终于缓过劲来,撇了药箱就要伸手搂他,兴许是因为心里堵得难受,楚政说不出,只会红着眼圈点头。
他眨眨眼睛,看向眉目发红的楚政,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像傻不傻都一样,不过以后能欺负这傻子的只有他一个,除了他之外,就算是此时此刻真的在他肚子里生根发芽的小东西也不行。
柳沅皱了一下鼻尖,哼哼唧唧的挡开了楚政想往他腰后搂的手, 他仰起下巴,隔着蒙脸的面巾咬了楚政的腮边,而后才勉为其难的亲了亲男人发红的眼角。
“横着抱,要横着抱——抱稳点,我困,想睡觉……”
第34章 楚憨憨喜提倒插门
前尘往事落定,柳沅睡得格外沉。
他还是梦见了从前那些不算愉快的事情,但他却没有当初那么难过了。
他梦见那一年冬日,楚政的婚讯传开,他一个人跌跌撞撞的从别院跑到宸王府的正门口,想同楚政要个准信。
他忘了宸王府不是他那处安安静静的小院子,府里的管事护卫并不认识他,他跪在及膝的雪里等了楚政许久,等到的只是颐指气使的奚落和楚牧的嗤笑。
也是那个冬天,他回了凭栏院,楚政成婚那一日,他在高高的楼台上看见了漫天的烟火,宸王大婚,普天同庆,人人都说宸王有了佳配良缘,日后必定会将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有一个短暂的瞬间,他很想翻出窗子爬上屋顶,大声反驳一句自己才是楚政的意中人,可那个小小的冲动转瞬即灭。
再后来,春水初化,凭栏院里没有金主的倌儿都要高台献艺,好心的倌儿和姐儿告诉他新来的客人似乎是冲他来的,他不得不染上水红的脂粉,拖着冻伤的腿脚走上高台,他看着那些将欲望写在脸上的观客,那些人依旧贪婪丑陋眉目可憎,只是他再也不会害怕了。
他梦见楚牧也来了,受封抬位的六王爷换了一身更精致的锦衣华服,他知道楚牧似乎是有话同他说的,但依楚牧的性子,怕是要看他跪倒在地摇尾乞怜才会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