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皓首直摇:“老朽听公子谈吐不似寒门子弟,何以要学为世人所不齿的医术呢,公子还是另寻门道吧,以公子的才学大可读书科举以图金榜题名或是练一武艺名扬江湖。”我微微一笑:“大夫此言差矣,若是人人高坐庙堂,驰骋沙场,那寻常百姓的疾苦病痛又有谁来关心,我虽不能救万民于水火,惟愿以己身尽微薄之力罢了。再恕惊鸿无礼问一句,大夫若真觉得医术鄙薄,却为何当初还要入此行呢?”大夫闻言捋须大笑:“公子辩才无碍,让老朽无话可说,好个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以公子心志,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圣手。老朽虽不才,却愿将这一身所学倾囊相授。”我喜出望外,一躬及膝:“多谢师父!”
老人连连摆手:“我只是从旁指点而已,算不得你的师父,我也不想当公子的师傅。”我急了,“莫非大夫看不上惊鸿这个徒弟?”老大夫大笑:“非也非也,公子惊才绝世,迟早必成大器,老朽当公子的师父是糟蹋了公子啊!”语气诚恳,无一丝作伪。我自小在秦家受尽种种轻视,除了轻盈的软言安慰,何曾听过一分一毫的激励之语?然而踏入江湖以来,先是慕容对我说过,现在又听到了这种话,心里不禁涌起如见亲人的温暖,然而无论如何恳求,老人终究是不肯收我为徒。我无奈,退而求其次:“那么大夫请告知惊鸿姓名,纵然未拜大夫为师,惊鸿也必在心中将大夫视为良师。”老大夫捋须微笑:“老朽姓齐名彝。”“啊!”听到这个名字我不由呆了呆,不敢置信自己居然遇到了一代名医齐彝。先前君陶然将他请去帮忙,我也只当他是当地有名的大夫而已,后来再在铺子里见到他对待病人的态度,更加没有在意,谁料得到这位衣着简朴,面容慈祥的老人便是江南圣手齐彝。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这句话的意思我总算理解了,再次深深一揖:“多谢大夫赐教,令惊鸿茅塞顿开。”齐彝含笑:“公子明白了什么?”我肃容道:“待人至诚,虚怀若谷。”齐彝点点头,笑意更深:“孺子可教也。”
齐彝答应我以后若是去到那里,会时时指点我,我兴奋不已,又缠住他问了很多从前在医书上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时间缓缓流过,我却浑然不觉。
回到分堂,天色已差不多全暗了下来,只余下几抹白丝般的流云嵌在墨蓝色的天幕上,伴着初升的明月。远远地看到门口有人在等着,走近一看,发现是萧宁,我有些奇怪,萧宁已迎了上来:“秦公子,有两位姑娘正在瑟院等你。”瑟院是我在这里栖身的地方。我一愣,姑娘,什么姑娘?萧宁忽地凑近我耳边,神情暧昧:“那两位姑娘一娴静一娇媚,站在一起相互映衬,真是俏生生的佳人,秦公子艳福不浅啊!”我闻言苦笑起来,自己哪有什么艳福,麻烦倒是不断,心中蓦地一动,一娴静一娇媚,莫非是……?想到这里,我匆匆向萧宁告了声,往瑟院而去。
一脚刚踏入庭院,便见月光下,那娉婷的身影亭亭若兰,佳人轻偏螓首,露出半边皎月般的脸庞,不是正是留衣么?
☆、第19章
“留衣?”我惊喜地喊起来,迎了上去。留衣转身也看见了我,水眸同样闪过一丝喜悦。“惊鸿。”佳人轻移玉步,翩然上前。我握住她的柔荑,颇有他乡遇故知之感,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我与留衣的相识不过始止于那辆马车上,然而我却有种已经认识了她许久的熟悉,一如我在秦家看见娘亲那幅画时的感觉。她脸一红,却没有挣开。两人默默无言,交换着重逢的喜悦。
“莫怪人家说有了情郎就忘了姐妹。”我闻言转头,这才看见不远处站着一名黄衣少女,面容娇俏,眼眸流转,声如黄莺,正是初见慕容时与留衣在一起的少女,一副看好戏似的口吻,想必一直站在那里,而我只顾着与留衣说话竟没有发觉,想起她方才的话,不由脸一红,连忙松开手。“留衣,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的,是来找慕容么?”留衣脸上掠过一抹忧色,欲言又止,终于点点头。“惊鸿……你不准备离开这里么?”“为什么要离开这里?”我奇道,听留衣的口气竟像是在赶我走。“待得我把这里的事办好,再说……”慕容也还没走。我顿了顿,脸一红,却没有说下去。留衣看了我的神情,忧色更甚,她轻瞥了身旁的黄衣少女一眼,似乎有着难言之隐。
看出留意似乎有话要单独对我说,我心领神会地笑道:“留衣,最近我采了不少莲花香片,你与我一起去尝尝吧。”说罢转头望向那黄衣少女:“黄衣姑娘可也愿同行?”黄衣少女跺脚恨恨道:“什么黄衣姑娘,难听死了!”我含笑:“可是姑娘从未告知惊鸿芳名。”黄衣少女眼波流转,煞是动人:“记住了,我叫黄裳。”“衣者为裳,惊鸿刚才叫黄衣姑娘并没有错啊。”我眨眨眼道,引得那少女扑哧一笑:“算你能掰。”美眸瞥过留衣,“也罢,我看留衣姐姐的神情分明是相思已久,我就成全了你们吧。”说完转身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