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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如此轻易便原谅了,为什么要与他在一起,当年的留衣也曾这样问过我,若说那时的自己回答得还有一丝迷茫,那么现在也彻底澄明了。

因为……

因为当有一个人可以不用言语就让你明白一切,可以在眼神交流之间了解彼此心意的默契,那种会心一笑的快乐,并非轻易可以觅得。

人生太短,而路又很长,有一些事,明知它曾经是错,但只要还有挽回的余地,便值得去珍惜,这样的念头,并不是当初踏入凤台的那一刻才萌生的,或许早在自己中毒昏迷而慕容衣不解带未曾片刻稍离的时候便已下了决定。曾见过爹夜夜对着娘的坟茔哀恸怅然却流不出泪的空洞痛苦,想必他是在后悔自己没在娘还活着的时候再多一些时间与她一起,而只能致于死后才来寄托自己的哀思,这样的覆辙,我已不想重蹈。无法否认当慕容那番话重新萦绕在耳畔时,心中泛起的温暖与充盈,纵使未来的事情不可预料,或许两人的分歧并未完全解决,然而此刻,所谓的明澈与飞扬,也就如同现在这般光景了吧。

“公子,可还要斟上一壶茶?”小二轻快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打断了我的沉思。抬起头,年轻的脸上挂着贯有的殷勤笑容,却让人看得舒服。

“好的……”未竟的话语结束在视线定住的那一刻,他似乎也发现了我的异样,奇怪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腰间,随即恍然:“公子可也是觉得这玉玦好看?”

我也顿觉自己唐突,收回目光,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小二哥,你这玉玦甚是精美,倒看得我一时失神了。”岂止精美而已,分明同当初沈夫人交给我的那半块玉玦相似之至,更甚者,或许它们本来便是一块完整的玉佩。

那名小二倒也大方,一听我如此说,左手抹了抹搭在肩上的毛巾,解下腰间的玉玦递过来,边笑着解释道:“这是刚才有位客人来吃饭,却忘了带钱,说要留下这块玉抵押,等他拿了钱再来赎回去,我见他是熟客,就答应了,这会儿也该来了吧。”

我接过玉玦,也不多说,伸手便从袖中掏出沈夫人给我的那块玉玦,两者缺口相嵌,正好是一块完完整整的玉环,原本在上面残缺不全的诗句也立时呈现在眼前。

试以身手射雕狼,跃马平江阔。

苍劲楷体镌刻在玉石之上,却掩不住丝丝的豪气流露出来,可以想见玉的主人在写下这句话时的飞扬神情,快意满襟。小二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我却想着要如何找到这人把玉交给他,毕竟这是沈夫人所托。

正在思忖之间,大门外已跑进一个瘦小的中年人,气喘吁吁,脸色有些仓皇,小二见状忙迎了上去。“掌柜的,您回来啦?”

“这,这下糟了!”那名掌柜断断续续地喘道,“要打,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小二听得莫名所以。

掌柜气急败坏,话也越发说得不清楚。“就是那两边,嗳,北庭和南朝!”

我心中一跳,抬头朝他们望去。

小二这回是听明白了些,嘴巴张得大大的竟也忘了合上。“这不是真的吧?”

掌柜狠狠瞪了他一眼,“怎么不是真的?”

“你不要急,慢慢地说,到底怎么回事?”乍听时的惊讶之后,我很快冷静下来,打断了掌柜几近语无伦次的絮叨,温言道。幸而这时候店里并没有其他客人,不然只怕会引起骚乱和恐慌。

掌柜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名其貌不扬的年轻男子,那双灿若星海又深如寒潭的眸子正注视着自己,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却莫名地有种令人心安的力量。他镇定了些,声音犹带着一丝惊魂甫定:“外面的人说,两国的战火将起,很快就要打起来了。”

莫怪他如此惊慌,这里靠近长固山,正是一处易守难攻之地,虽然不会成为兵家必争,如果真有战争,却也极易遭人践踏,不过前提得是南朝北上而不是北庭难下,这样想来也真不知掌柜在慌乱什么,我有些哭笑不得。

想他数十年经营也不过这家小店,一家老小全在这里,真有战祸,只怕逃都来不及逃了,掌柜仿佛越想越害怕,连脸色也铁青了起来。

我自然不知道他一瞬间已千回百转的心思,听了他的话便问道:“外面的传闻么,可有什么确切的消息?如果还没发生,这种军国大事又怎么会轻易让我们这些小民得知?”

掌柜显然被问得有些懵了,久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几年前北庭不也在边境上集结了大军,差一点就真的打起来了。”他说的便是世间传闻那次秋云罗只身劝退北庭元帅楚霄的事,尽管与事实有些距离,但传说总是令人热血沸腾而心向往之的,然而对于只想安居乐业的百姓来说,那无异于一次可怕的威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