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惊鸿!你又把我的蚕宝宝偷出来!”这边她还来不及发问,本来站在一旁笑眯眯看着他们的轻盈已大叫起来,横眉竖眼地要去拧他,惊鸿朝轻盈吐了吐舌头,拉起她转身就跑,余下一串灿烂的笑声,便是那个童年最美的回忆了……
很久以后,她常常会不由想起,究竟是什么力量,让年幼却甚有防心的她可以毫不犹豫地相信一个人。是不是那双出尘的清澈双眸,那张温暖的笑颜,成为寂寞了许久的人不由自主想要追逐并握住的珍宝呢?
快乐的日子总是很容易过去,只记得爹似乎和身为家主的三叔有了什么矛盾,在某一天不由分说强拉起她便走,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熟悉的身影,临走时的匆忙,竟连道别都来不及,所有的微笑,只能留待梦中。夜半无人,常常是对着铜镜怔怔出神,想起那个惊鸿哥哥,那只牵起她的温暖小手,便又不由得幸福地微笑,幸福地流泪……
啪的一声细响,将她自回忆的思绪中拉回,似乎是蜡烛快要燃尽的声音,高烛映着红妆,分外妖娆。门被打开,清朗的声音婉言谢绝了宾客闹洞房的要求,合上房门,朝她端坐着的方向走过来。虽然早有准备,但对未知的微微紧张还是让她不由得抓紧了喜服。幸而她早已对自己说,这一生无论如何都不要爱上任何人,否则到头来只会徒惹心伤罢了。所以,不会有期待,就不会受伤。
那人没有挑开她的盖头,反而在不远处坐了下来,酒杯碰到酒壶的脆响让她知道他正在喝酒,便也不出声,静静地坐着,任满室的冷寂在两人之间流转。良久,盖头猛地被掀开,她促不及防地抬眼,对上一双微醺却不失清明的眼睛,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触动了心,拥有这样一双眼眸的人,必定也拥有一颗干净的心,恍惚间,那张久远的几近模糊的笑颜又浮现出来。然而眼前的人与他是截然不同的,修长明朗的眉目,俊秀的容貌,还有微微翘起的嘴角,与那人平凡的容颜是不同的,久已习惯沉浸于等待与冷漠中的心,似乎再次活了起来。
“夫君……”
那人听到这两个字,眉宇之间不喜反忧,现出一丝的为难,让她羞涩期待的心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千晴,我想坦白地告诉你,娶你并非我的意愿。”
“我明白。”第一次在他面前开口,竟是意外的沉静,脸上想必也是没有表情的,与内心的挣扎和苦涩形成天壤,然而这本也是事实,不是吗,从一开始,他们都只是被牵线的傀儡而已。“我会和你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不会叫你为难的。”
听到她如此干脆地答应,君融阳原本思及她父亲的厌恶的心,反而稍稍愧疚起来,眼前纤柔的容颜,似不如印象中般差。“千晴,对不起,我刚才与你说话的语气……”
“没关系,”她反而笑了出来,之前的阴霾不知不觉烟消云烟,眼前这个人,细心而体贴,即使他对自己没有爱情,也是可以携着手走过一生的吧。“我能理解你为何如此对我,你也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的吧?”
“当然。”他舒了口气也笑起来,为她的善解人意,恢复了一贯的谈笑风生。“我想我们会是一对很好的朋友。”眨眨眼,交换着两人都知道的默契。
“是啊,朋友……”神色有着一瞬间的黯然,很快又绽开欢颜,也罢,能以妻子的身份与他做朋友,已是最大的亲近了吧。
那之后的日子,便是吟诗作对,举案齐眉,俨然一对神仙眷侣,众人无不欣羡二人的鹣鲽情深,君融阳似乎也很满足于眼前的生活。待她体贴而细致却又不失礼数,让她亦只能温柔地回应而将苦涩压入心底。在那一次次不经意间的瞥过,她总看到他的眼神恍惚飘渺起来,仿佛在看着她,又似透过她在凝视着另一个人。他是有心上人的吧,否则以自己的容貌和性情,怎么会从来不曾动过心,这样想着,心便愈发苦涩起来,想知道那个人是谁的心情便越来越甚。
一回,两人在园中对酌,醉意朦胧间,她分明看到那人透过她,望向飘渺的虚空,口中喃喃道出惊鸿二字。手中的酒杯蓦然落地,她却浑然不觉,甚至揪住他的衣袖追问。“你,你刚才在叫的那个名字是谁?”
君融阳仿佛一惊,酒醒了大半,望着她不说话,眼底的戒备一闪而逝。顾不上伤心,她只执着地要一个答案,却小心翼翼生怕惊碎了什么。
“你说的惊鸿,是不是惊鸿哥哥?”是那个拥住她,说要将娘亲分她一半的惊鸿哥哥吗?心痛而又幸福的感觉又再次泛起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