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没必要和你解释那么多,总之二年之后,我来要人。你给也是给,不给,也得给。”穆沙罗觉得言多无意,站起身便开门。
一开门,就惊异地杵在门口——无月的夜色中,一人垂手静立在房门口,冲他浅浅微笑。
“主人。”
慕容从珂听见声音好奇地探身望了望。一望之下也是惊合不拢嘴,皱眉,锐利的目光射向门口的人,低喝道:“丹青,你什么时候来的。”
穆沙罗微微诧异,以他和慕容从珂的觉察力,废了半身武功的丹青怎么可能办到无声无息地在房门口偷听二人说话而不被发觉。思想间不禁低了低身子,想抓来人的手扣住脉门一探虚实。却不了丹青灵巧地躲过,身子如果鬼魅一般飘忽地于他擦肩而过进了房门。
穆沙罗楞了下,随即想起了什么似的皱皱眉。
丹青进了房间,对视上慕容从珂,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掩唇眯眼呵呵一笑:“慕容公子,好久不见。”
——这个称呼让慕容从珂背脊发凉。而尘封的记忆,如同被一把尖锐的刀子生生划开口子从身体各处一点点挖掘出来,恐惧而粘稠的血液仿佛再一次布满了双手,鲜血淋漓。
“慕容公子果然非常人眼力,初次见面,妾身采毒仙子丹青。”
“慕容公子,我,当真可以信你么?”
“慕容公子,您于妾身的请恕妾身今生无以为报,除非我家主人,公子若有所求丹青必将全倾为您而力。”
“慕容,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骗我。你要的东西如此简单,不过就是一块多余的肉,何必费那么多心思。”
“慕容,你满面道义,一副儒面书生,其实不过是个阴狠毒辣自私自利的禽兽!”
很久很久以前。
当眼前的人儿以这样熟悉的姿态站在自己面前时的样子。
初次相见的清冷,动情时愧疚而迷茫的忧郁,抉择时时兢兢战战地无助,被背叛时凄厉的绝望,逃离时狼狈的不堪。
汹涌而来的记忆终于还是被突破了一切的掩盖装饰如嗜命的洪水一般毫不留情地在慕容从珂心中卷起千层激浪,他踉跄后退一步,面色如土,略有些不敢置信:“丹青……你……恢复记忆了?”
见男人如此惊慌的样子,丹青笑笑,眼中划过一丝凄凉:“还是你觉得我一辈子如同之前一样濛濛糟糟的让你们玩弄掌间比较合适?”
沉默地站在身后的穆沙罗闻此言面上浮现出些许不快,上前一把掳过丹青,力大得在丹青的手腕间留下几个红印指痕。丹青吃痛蹙眉,不顺着他走却也未作挣扎。
“你和他废话什么?跟我回去。“穆沙罗不快道。
“好不容易醒来一趟,你怎么能不让我把话说完。”丹青微微嘟嘴面带着小女儿般的娇叱,却让另两人都觉得鬼气森森,毛骨悚然。
僵持了片刻,穆沙罗微微放松了力,却没有完全松手。
丹青冲他笑笑。
后者对这样的笑法毫不买账地皱眉。
不多作计较,丹青转向慕容从珂,抬了抬下颚:“慕容,你和主人的对话我在门口听得一清二楚。我想请你不必执着,二年之后,请依妾主人之言,放我离开。早在那日离去之时,我便是如此希望,如果可以,希望我与你慕容家兄弟二人,永。无。瓜。葛。”
最后四字让慕容从珂突然变得惊慌失措。他伸出手,微微颤抖地想抚上丹青的脸,却终究无力地垂下,喃喃道:“丹青,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
“解释?”丹青冷冷一笑,转而用一种尖锐而飘渺的的嗓音“一个能面不改色亲自弑杀自己骨肉的人,你觉得,他说的话,我能信半个字么?”
“……你还是怪我。”慕容从珂顿了顿,无力道。
丹青没有回答他,自顾自仿佛陷入了另一个世界般继续道:“其实,不要也罢。那样的东西,就算是活了下来也一定是个畸形。没人会爱它,它是为了死而存在的。罢了……罢了……拿走也好……也好……”顿了顿,失神的双眼对上慕容从珂,低声呐喃地仿佛在叙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话题“可是慕容,你知道么?绝望是一个多阴冷黑暗的角落,我就被关在那里周身一片寂静和黑暗,双眼却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如何再一次又一次地准备谋划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焦急,烦躁,恨。只有那么一瞬间,天知道是哪一瞬间,我能重新控制这个身体,透过真正的双眼来看你们。现在我出来了……我求你们不要再伤害我,你们要的我答应我都给……不要再花心思折腾来折腾去……我丹青,也是肉做的,如果哪天那么不生不息地死在哪个角落,那咱们,谁也讨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