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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小脚轻轻地踩在绣楼的走廊上。

繁丽精致的裙摆本已将脚密密实实地盖住,又因走路的缘故,裙摆轻轻摇荡,不时露出下面的绣鞋,诱人遐思。

仿佛她脚下踩的仿佛不是台阶,而是云朵。

她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举手敲门。

“谁?”里头传来声音。

“鲁妈妈,是我。”她道,声音轻轻柔柔,带着一股江南女儿家的绵软,便是生气听上去也像在撒娇,寻常男人听了,骨头也要酥上半边。

里面的人并没有像寻常一样立马过来开门,然后笑容满面,而是悉悉索索,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等等,来了!”

隔着窗棱的糊纸,隐约看到人影由远及近,然后咿呀一声打开门:“是清姿啊,快进来!”

清姿奇怪道:“妈妈这是生病了?脸色有些不好看呢。”

老鸨勉强一笑:“没有的事,来,进来坐罢!”

她又探头朝外面喊:“小六子,上茶!”

清姿阻止了她:“不用麻烦了,鲁妈妈,这次来,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老鸨哎哟一声:“有事就说嘛,干嘛那么严肃,平常你有哪件事我是没答应你的,说罢说罢!”

清姿斟酌片刻,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我要自赎。”

老鸨菊花般的笑容消失了:“你说什么?”

清姿叹了口气,语调却更为坚定:“我要自赎。”

老鸨再也没了之前的淡定,一蹦三尺高:“不行,我不同意!”

清姿定定地看着她:“鲁妈妈,之前我们说好的,若是我能凑足五千两,便让我赎身的。”她从怀中摸出一张票据,“这是五千两的银票,汇通钱庄开的,如假包换。”

老鸨缓和了语气:“清姿啊,别说妈妈言而无信,妈妈也不知道你从哪个公子哥手里拿到的这五千两,只是五千两不是小数目,这笔钱对你来说已经是全部了罢,你都拿了出来,往后就算赎了身,又要靠什么生活,还不如多待几年。”

“再说了,我见过不少姑娘,从这欢意楼出去之后,很快就把银钱花光了,还不得不重操旧业,但到时候身价就降了许多了,就算重新出来挂牌子,也卖不到原来那种身价了。清姿啊,鲁妈妈可不会坑你,与其自己给自己赎身,还不如嫁给哪位对你有意的公子作妾室,那样才是正正经经的日子呢!”

清姿:“鲁妈妈,来青楼的男人能有几个是好的?这话你何必拿来哄我呢,我如今已经十九了,再做也做没几年了,我们相处这么久,没有情分也有缘分,鲁妈妈何必扣着我不放呢,就让我去过几天清清静静的日子不行吗?”

老鸨见她十分坚决,脸色变得很难看,嘴唇阖动两下,似乎想要放什么狠话,但眼珠子转了转,最终还是换上一副笑脸:“罢了罢了,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妈妈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你自小就跟着我,我总怕你在外面吃苦受罪,这样罢,五千两我只收四千,其余那一千两,你自个儿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清姿大感意外,万万没想到平日嗜钱如命的鲁妈妈竟然如此好说话,不仅肯轻易放她走人,而且还肯退还自己的钱,她也有些感动,朝老鸨福了福身:“这么多年来,有赖妈妈的教导,清姿感激不尽,无以回报,这五千两,妈妈还请收下罢,清姿还有些小体己,一时半会也饿不死的。”

“清姿啊,”老鸨拉着她的手坐下来,压低了声音:“你老实告诉妈妈,这银票是不是先前郑公子给你的?如今他人已经死了,听说事情还闹得很大,这些钱不会惹什么麻烦罢?”

清姿:“鲁妈妈,你想到哪儿去了,这些银子不是郑公子给我的,他一个纨绔子弟,就算手头有些花用,也不可能一口气就拿出五千两帮我赎身,这些钱都是正经来路,妈妈不必担心。”

老鸨:“你不与我说个明白,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要知道郑公子死前一天可是歇在我们欢意楼的,这事说起来就不清不楚,万一那些贵人要是想做点什么文章,拿我们开刀,也是轻而易举的。”

清姿:“这案子不是结案了么,据说凶手是武安侯府的二公子,对方跟郑公子的姨娘勾结起来,暗害郑公子,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老鸨强笑:“话虽这样说,可我听说,北镇抚司的人还在调查,说是案件还有疑点,也不知道是什么疑点,平日你的花销都是我在掌管,怎么一口气就能拿出五千两,我也不是要强留你,可此事你得给我交个底,免得到时候这钱惹了麻烦,咱们谁都跑不掉!”

清姿沉默片刻:“这钱的来历我也不能说,总之是某位恩客给的,他对清姿有意,曾想娶我进门,只是碍于家中有位母大虫坐镇,所以成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