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雁南心中咯噔一下,额头上的冷汗便下来了,他想勉强笑一下,但是对上夏临轩的灼灼目光,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回……回皇上,臣……臣不太清楚当年情况,只记着,当年皇室中,包括太子在内,似乎只有七名皇子。”他说到此处,忍不住就用衣袖抹了一下头上冷汗,心中惊惧如同滔天巨浪扑来:这是三年多前的往事了,皇上怎么会又提出来?当时宫内所有的妃嫔和皇子公主都被屠戮殆尽,只有极少数的几个逃了出去,其中一个还曾以江南为都城重建了大庆南朝,不过只坚持半年,就被大名铁蹄摧残消灭了,当日南朝的君王也身首异处。却不知皇上今日重提旧事,究竟是为什么?
夏临轩静静看着冷汗直冒的钱雁南,一直等到他第三次抬起衣袖抹汗,他才嗤笑一声,淡淡道:“这么说来,当年在皇宫内朕杀了三名皇子,之后云南和福建那边,抓了两名逃出宫外的皇子就地正法,金陵南朝那个登基做了半年皇帝的也已处死。唔,也就是说,大庆皇室的后人,如今只剩下硕果仅存的一个人,便是当年的太子祝鸣堂了,是不是这样?”
即使钱雁南是真小人,如今也已经做了大名臣子,可是亲耳听到夏临轩说到旧朝皇室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一名太子如今不知流落何方时,他的心里还是忍不住一痛。却怎么也不敢将这种痛惜表现在脸上,因只好垂着头轻声道:“是,皇上。”
“很好,现在那祝鸣堂,也快要落网了。”
夏临轩一声轻笑,身子向后倚在龙椅背上,看着钱雁南笑道:“朕在想,等他被俘入京那一日,要不要让你们这些旧朝臣子去亲眼看着他被行刑呢?嗯,对了,还有他的妻子和儿女,如果你们亲眼看到他们被腰斩或者车裂,心里恐怕就会彻底的和旧朝断去关系,效忠我大名帝国了吧?”
“皇上……”
钱雁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他是真小人不假,昨天在皇帝面前,为了身家性命,连韩北山和自己的师生名分都不要了,这是典型的小人行径。然而即便如此,当听到夏临轩说出这样残忍的事情时,他也终于忍不住了。
“臣求皇上网开一面,臣……臣……”余下的话他不敢说出口,幸亏此刻急中生智,猛然想起蒲秋苔,想到皇上仅仅因为对方的请求,就将北山集案轻轻放下,他心中猛然就升起了一丝希望。
“皇上,蒲大人犹重旧情,如果……如果皇上让他看到这一幕,恐怕他会受不了。”钱雁南以额触地,小心翼翼的道,他的拳头紧紧握起来,手心里全是冷汗。
第四十章
“他受不了,这么说,你们可以受得了了?”
夏临轩轻笑一声,一句话就堵得钱雁南哑口无言。
“行了,你出去吧,嗯,这件事暂时不要传出去,不过秋苔那里,你不妨替朕去试试他的态度。”夏临轩站起身,目光灼灼看着钱雁南,沉声道:“明白朕的意思吗?”
“是,臣明白,臣……臣这就去。”
钱雁南哪敢去揣测皇上这么做的用意?他只知道,他要去找蒲秋苔,要他再求皇帝:旧朝太子如今恐怕已落魄街头,如果能不赶尽杀绝,他还是希望蒲秋苔能够保那人一命,哪怕能为大庆皇室留一脉骨血也好啊。
直到出了宫门,在往翰林院去的路上,没有了夏临轩施加的威压,钱雁南才猛然醒悟过来,暗道不对,这件事不对啊,皇上故意把我找去,应该不会就是为了试探我的态度吧?难道……难道皇上是故意要通过我的嘴巴,把这件事透露给秋苔听?
他停住了身子,细思刚刚夏临轩和自己说过的话,确定皇上最后一句话的确是让他把这件事告诉蒲秋苔,想来这也就是皇上宣召自己的用意。
只是……这是为什么呢?皇上明知道蒲秋苔对故国和庆朝皇室有多么深的感情。莫非皇上还是要用这个要挟他?可是家人,乡亲,北山集案,这些法码还不够吗?皇上为什么还要再加上这件事?
脑海中忽然一道灵光闪过,他想到今天早上自己还在疑惑皇上为什么要故意让蒲秋苔制造流言,他明知道对方承受不了这种后果。而现在,答案似乎是呼之欲出了。想到此处,钱雁南的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暗道是了,难怪皇上还要加上这个筹码,有了这个筹码在手,即使被流言淹没,只怕秋苔也不敢寻死了。
长叹一声,钱雁南不禁摇摇头,喃喃道:“皇上对秋苔,还真是煞费苦心啊。只是这步步紧逼,究竟要逼他到何时何种地步呢?莫非您还要他进宫为妃?这……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