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气说下来,竟把这事做定了,当下众妃子莫不是大惊失色,须知这珠宝首饰之类实在是女人的命一般。偏偏太后还直赞好,说:「这是积阴德的事。哀家也出一份,把那两枝『朝阳五凤挂珠钗』拿出来吧。」

完颜朔就差没得意的哈哈大笑了。完颜绪则是又好气又好笑,心道这小滑头本就不喜欢文房四宝,管他珍贵与否,捐了出来正是巴不得的。他时常乱窜,却对妃子们屋里的珍贵珠宝了如指掌。若真针对起哪个来,可是休想有一件半件剩下了。看向银姬,只见这最倒霉的妃子已经快哭出来。

不由暗暗叹了口气道:若说到这儿,真是谁也比不上素素,若他还是皇后,必定为皇儿心怀百姓而欣慰,只怕倾囊而出也是情愿的。唉,他的心里只有百姓,朕倒希望他能有一丝私心,能像这些妃子一样,偶尔把百姓放在一边,邀一下朕的宠爱。只是造化弄人,他是再不会这么做的。

完颜朔报得一箭之仇,胸中的郁闷尽去。对太后道:「皇阿奶可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孙儿这就去吩咐人办下。」见太后摇头,他这才兴冲冲的出去,听见完颜绪在后面喊着:「多穿件衣服。」又吩咐梓侬亲自跟着。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梓侬果然跟了出来,一边摇头笑道:「太子,你倒是慢着点儿,等等奴婢啊。」

两人一路来到红梅笃,只见千百株梅花或盛放,或含羞,映在雪地里显得好不精神。完颜朔笑着道:「皇阿奶明日看到这般情景,必定喜欢。」说完进了笃里的小小厅子,只见宫女太监们正忙碌着调配桌椅等。色色预备的甚为齐全。他正高兴,忽听门外有人问道:「干什么来的?」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哦,前日送去的布幔帐子已经洗烫好了,请点收一下吧。」

完颜朔心头一窒,与梓侬对望一眼,发现对方面上也有惊色。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大步奔了出去,却见素衣已经去远,冰天雪地里,那身影就尤其显得孤单落寞,更似有无尽的寒气笼罩。

完颜朔默默的看着,忽然对梓侬道:「把屋里的点心拿一盘给他,这大冷天的,难为他……那腿脚也不好……」说到这里,已是目中含泪,慢慢转过身去。梓侬则巴不得这一声令,忙端了盘糕点,就要向素衣追去。忽又听完颜朔叫住她道:「梓侬等等。」她慢慢的转过身来,不知太子有何话说。

完颜朔看着她,苦笑一声道:「记着,别说是我给他的,让……让他笑话。」说完挥手道:「去吧,我先回宫了。」

梓侬感慨万千,知道太子虽然心疼素衣,却也对他叛逃耿耿于怀,更觉得送糕点之举实在有些软弱,方这样吩咐自己,免得素衣耻笑,怔怔站了一会儿,这才出来,素衣已去得远了。

她忙追上去,素衣听得身后有脚步声急奔,不由得停身回头,一见梓侬,顿时僵在了那里。梓侬见他如此,也只得停下脚步,主仆二人都在那里凝视,谁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又该说些什么好。

素衣遭贬后,与完颜绪父子都有过交集,和自己亲近的人也只剩下梓侬了,此时见她端着盘糕点,想起那日舟中遣她去拿点心,然后给梓艳机会对自己说那些话,如今想来,竟如昨日一般,却谁知早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了。

梓侬也怕人看到,若是有心人如银姬那样,见她这样不免要到太后面前吹吹阴风,自己是完颜绪的人,倒还不怕,就怕素衣又要受委屈了,太后虽慈爱,却因素衣叛逃着实厌恶,她若不快,那些总管哪个不会看眼色,素衣此时早已不复为后时的尊贵,还不受尽他们的欺压吗?

因想到这里,只得强笑着上前道:「天气冷了,公子也该多穿一些,这些点心,你拿去吃吧,也可抵挡一些寒气。」说完头一垂,眼中已是滴下泪来,将糕点不由分说往素衣手里一塞,转身就飞奔而去。

素衣拿着那盘点心,天气寒冷,早已凉的透了,但他却自觉心里竟温暖的很。虽说人情冷暖,但时至今日,完颜绪与完颜朔对自己仍是关心,就连梓侬,她本该恨自己的,却也仍有这份不忍,实在已是很难得了。

想到此处,目中虽觉湿润,唇角却已漾开一抹笑容,情不自禁的拈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那糕饼入口即化,丝丝缕缕的甜蜜浸了开来,一直浸到了素衣的心里,就连这寒冷天气,似乎也不像先前那般难熬了。他珍惜的将糕点用衣服遮起来,先回自己房中藏起,这才又回洗衣房去服役。

到得第二日,太后果然和银姬等人去游红梅笃,完颜绪本将这件事不放在心上,却见太后兴头的很,特地派人来叫自己,少不得去陪欢膝下。来到了一看,只见完颜朔也在那里。不由得笑道:「可是找着借口溜出来了是不是?就知道玩……」一语未了,太后已护在头里,先道:「你训他做什么,是哀家叫他来的。今日高兴,谁也不许说扫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