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叮当大叫了一声,扑了进来,水无攸抱住他,微笑道:「傻瓜,别担心,都是我不好,连累你受苦了,你放心,不管如何,我总是会护你周全的。康儿虽然恨我,但这些年的情分,换你一条命还是能换的出来。」

「不,我不用公子救,我要凭自己的本事走出去,风风光光的走出去。」叮当忽然倔强的站起来,他就那样直盯着水无攸,目光看上去,竟是那么的陌生。

水无攸叹了口气,低下头不再说话。半晌,方喃喃念道:「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

「公子,你这时候不说想办法,在那里嘟囔什么呢?」叮当随意在一张椅子上坐了,言语间全无往日的亲热与恭敬。

水无攸却仿似没有察觉般,淡淡解释道:「这都是历来的名句,战争的残酷,远非你这个年纪可以体会的。也许,等将来哪一天,你也被战争伤到痛彻心肺,便会明白我心中的无奈与辛酸了。」

叮当心头一跳,没有说话,转过头望向另一边,窗外,暮色已临。

在单人牢房中过了两日,齐康对水无攸,看来仍有情意,吃穿用度一点儿也没有减少,在战火连天的沙场上,能这样过着日子,哪叫坐牢,分明是享受了。

然而水无攸却过的并不好,一时觉着自己愧对齐康,一时又担心江南军的命运。两日来,竟只睡了两三个时辰。心神俱疲之下,这一日方在半夜的时候睡熟了。

一时间就听见外面喊杀连天,水无攸只当自己是做梦,这里是冉国军队的后方,即便是有偷袭和战斗,又怎会波及这里。

然而过了一会儿,身子被剧烈的摇动,他方茫然坐起,只见叮当站在面前,淡淡道:「打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江南的军队,公子,我们逃出去吧。」

水无攸一骨碌起身,来到门前,果然只见到处都是战斗着的人影和火把,这间房子的守卫也参加了战斗,因此房门大开,并没有人看守。

「是……是江南的军队……江南的军队……怎可能会打到这里来?」水无攸就觉着身子发软,扶着身旁的叮当,他猛然想起齐康,不由得高叫道:「康儿……康儿,你在哪里?」

回答他的是远处一阵震天的喊杀声,十几个身穿黑衣的人从围墙外跳进来加入战圈,将那些参战的江南士兵如砍瓜切菜般杀的一个不剩,然后迅速围住了整间屋子,虽然他们都蒙着面,但水无攸还是一眼认出来,其中那个首领就是杨青。

杨青只是看了他一眼,然而这一眼却让水无攸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冰冻起来。那是混合着厌恶,不屑,仇恨的眼神,他和杨青素来交好,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会换来他这样的眼神,如果只是一个被识破的奸细的身份,是绝不会让对方如此仇恨的。

除非……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变故,让冉国军队遭受了重创,所以……杨青将这一笔账算在了他的头上。

水无攸的手紧紧抓着门框,很奇怪,这一刻他的大脑几乎是停止了运转,但他却能迅速的就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

目光转向叮当,却见他的眼中夹杂着一丝兴奋。他悲哀的低下头,一只手紧紧抠住门框,粗糙的门框将细嫩的手指都磨的发红了,他却恍然未觉。

天明的时分,齐康过来了,他肩头包扎着白布,看向水无攸的眼神是那样的锐利而森冷。

「先生,你真是绝顶聪明,没想到到最后,我还是被你摆了一道。」齐康冷冷的看着水无攸,话语比冬天的冰雪还要冷冽,几乎冻住了水无攸身上的所有血液。

水无攸不语,在齐康看来,对方已经无话可说。可是他有话要说,他的愤怒,他的伤痛,他的绝望和悲伤需要有地方来宣泄。

「你派人给江南国送了一份图,标明了我粮草库的位置。我不得不承认,你真是太厉害太小心了。我带领十万精兵埋伏在山谷里,想着瓮中捉鳖。可谁知,你竟然还有一份我没有截到的消息,在那份图里,便是我大军的部署图吧?厉害,真是厉害,江南军队便是抓准了这个时机,一举突袭我毫无防备的大营,先生,你真不愧是神机妙算,再世诸葛啊。」

水无攸面无表情,齐康的褒奖听在他耳里,是如此的讽刺,他很想仰天长笑,可是他发现,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除了这样如石头般站着,似乎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十六章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齐康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如果不是细心倾听,就根本听不出他语气中的愤怒和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