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辘辘的行进着,守城官兵见是王府的马车,立刻打开城门放行,在郊外的官路上又行进了一个时辰,便是半夜时分了。但苏东篱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脑海中反反复复的,都是司空揽月绝望的眼神。

一阵冷冽的芬芳突然就袭进了整个车里。苏东篱身子一僵,然后急急的掀开车帘向外望去,月光下,郊外的道路两旁,几树梅花疏疏落落的开着,香气便是从那边散发出来。

苏东篱怔怔的看着,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喃喃道:「梅花,还没有看到那些梅花,我……我曾经答应过他的,会和他一起去看那些梅花,我当时还想着要好好做两首梅花诗呢。」

袖约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公子,不要想了,本来……本来就是他强掳我们过来的……」

下一刻,他的袖子被猛然攥住,听苏东篱带着绝望的声音哭道:「袖约,他会不会恨我?他一定是恨死我了,是不是?袖约,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不想走,我……我想回去,或许……或许两个男人在一起,不一定就不会幸福,是不是?」

袖约急道:「公子,你……你别傻了,你把他的功力都散了三天,他肯定恨死你了,公子,你这只是事出突然,你别……你别回去啊,我……我没有脸见近天的,我把他迷倒了,才偷出钥匙来,他……他会杀了我的……」说着说着,袖约也忍不住哭起来。

主仆两个在马车里真正是执手相看泪眼了。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袖约才轻声道:「公子,事情已经做下了,就别后悔,你常说的,开弓没有回头箭啊……」话音未落,忽然感觉身旁的身子一颤,接着苏东篱猛然站了起来。

「箭,没错,暗箭……车夫,车夫,我要回去,我要回揽月宫。」苏东篱着急的喊,他想出去拦住车夫,让他将马车往回赶,结果脚下一绊,就扑倒在了地上,但他却不管不顾,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了出去,大声道:「车夫,回去,我要回去,你……你把马车调头。」

那身穿黑色蓑衣的车夫直到这时才出声,一开口就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竟然是个女子,只听她笑道:「现在才想到吗?大才子,可惜啊,已经晚了。不过你放心,在坛主没得手之前,司空宫主可不会有任何的闪失,我们比你更紧张他哩。」

苏东篱整个身子都如同坠在了冰窖里:是一个局,从一开始,这件事就是一个局,红玉故意利用了他想离开揽月宫的迫切心情,设下一个针对司空揽月的死局,而自己,正是一手促成了这个死局的罪魁祸首。

「啊……」苏东篱忽然发疯般的扑向前去,死死抱住那个蓑衣女子,声嘶力竭的大喊:「回去,我要回去,不然我就和你拼命,我要……」声音嘎然而止,接着他就软倒在马车的边缘。

那蓑衣女子不耐烦的提起他向车里一丢,冷哼道:「回去干什么?回去也晚了,放心,有用得着你的时候,魔宫宫主啊,哪能是那么好对付的。留着你这步妙棋,才敢说万无一失,呵呵……啧啧,真想不到,那么高傲的揽月宫主,竟然会对这么个废物一样的男人许下了一生的感情,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揽月宫内,司空揽月木然的坐在椅子上,他身前站着一众属下,一个个战战兢兢噤若寒蝉的看着他,近天跪在当地,如同一座泥塑的雕像,本来就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此时显得更加冷漠。

「还没有找到人吗?」司空揽月冷冷的开口,见到下面的属下摇头,他烦躁的一捶桌子:「怎么可能?他们能走多远,就算骑了汗血宝马,也不过夜行八百而已,能快得过本王的飞鸽传书吗?再找……」

话音落,那些下属都如同得到了大赦,一个个比兔子还快的退了出去。

无力的垂下手,司空揽月看向身边的近天:「近天,你……你恨那个袖约吗?我知道,你是对他动了心的,不然不可能会被他迷倒,偷走钥匙,我问你,你恨他吗?」

近天面上的表情益发冷冽,一字一字道:「属下愿以死谢罪,若属下不死,定有一天要寻到……那人,用他的命,来洗刷属下这一次的耻辱。」

司空揽月慢慢站起来,亲自走到近天面前,扶起他,缓缓道:「近天,你还不会爱人,才会说出这番话。告诉我,你在说要杀他的时候,心中……心中就不痛吗?真的能和他再重逢,你……忍心亲手割断他的喉咙,割下他的头来见我吗?」

铁铸般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司空揽月拍了拍他的肩膀,喃喃道:「没错近天,这才是真正的爱,无论对方做错了什么事情,你却只想着他的好,就算你们同时拔剑相向,也是宁可看着他把剑插入你的身体,也不愿伤害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