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和九言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他们不能在这时候去宫主面前送死,因此直到西门凛然离开后很长时间,两人才敢从灌木丛中钻出来,身上脸上都沾满了草木叶子,说不出的狼狈。

劈完柴的时候,已经是星月满天。

苏溪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苦笑了一下,现在应该也是酉时了吧,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力气好像也用尽了,身子在轻轻的颤抖着,胃有些难受的隐痛。他叹了口气,这种时辰了,谁也不可能再想起给自己留饭了吧。

轻轻捂着肚子往回走,一向流畅的步子微微有了些踉跄,苏溪月发出一声苦笑,自言自语道:「江风啊,你再让总管这样折腾哥哥几次,我就得未老先衰了。」一边说着,看见那小木屋里的灯火,心里方慢慢升起一丝温暖。

回到屋中,一位妇人坐在床上缝补着衣服,半白的头发,抬起头来,一张脸却是和头发不相符的年轻,看上去也就是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只不过眼角边已经爬上了许多的皱纹,让这张风韵犹存的脸凭添了许多愁苦。她见苏溪月回来了,就淡淡道:「桌上我给你留了一碗汤,你喝了吧,其他的东西,也不敢给你。」

苏溪月应了一声,露出个感激的笑容,轻声道:「嬷嬷,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有什么活计,明天起来再干也不迟。反正江风回来只是要报复我,他不会对你那么严苛的。」一边说着,就来到桌边,只见桌子上放着一碗分不清什么颜色的冷汤,他觉得胃好像又翻了个个儿,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有喝。

「干什么?嫌弃汤不好喝啊,真是的,你也不想想,现在不是那个富贵公子了,人家又有心刁难咱们,你要还是改不了这大少爷的性子,早晚有一天得饿死,男子汉大丈夫,就因为偏食饿死,传出去丢不丢人啊。」床上的妇人见苏溪月放下汤碗,张口就是一串冷嘲热讽。

苏溪月也早已经习惯了奶娘的这个脾气,二十多年都相处下来了,他知道奶娘是面冷心热。这碗汤大概能留下来,也是不容易的。叹了口气,他想了想,还是端起来忍着恶心,一口气喝了下去。

刚把汤喝完,就听院里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叫唤:「阿月,睡了没?睡了就赶紧起来,爷叫你去伺候呢。」话音未落,一个呵欠声响起,显然传话的人也是刚刚被挖起来。

「这时候还伺候什么啊?爷也应该睡了吧?就算吃宵夜,爷身边就没有其他伺候的人了吗?」

奶娘李氏忍不住高声质问,不等说完,就被苏溪月摇摇手制止,听他轻声道:「没关系,嬷嬷睡吧,我这就过去。」

一边说着,听见院子里那人也咕哝着:「当我愿意啊……」之类的抱怨,他连忙走出去,淡淡道:「行了,我这就过去,爷要是不用你,你就回去继续睡吧。」

一路来到东院,进了西门凛然的卧室,就见对方只穿着白色的中衣,披着一件绸褂子,面前的桌上放着两碗汤圆,淡淡的甜香气盈满了屋子,让苏溪月的胃忍不住又抽动了几下,他又是气又是恨,心想这个混蛋是故意的吧?明明外屋两个贴身的仆役坐在那儿都直楞楞的瞅着我,却让我来伺候你,你不看见我难受你就是不舒服。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脸上却半点没带出来,依然是淡淡的表情,躬身施礼道:「见过爷,不知爷叫小的过来,有什么吩咐?」

凭良心说,这下人的礼节放到哪儿,都是说得过去了。而且苏溪月说话的时候,一直是低垂着头的,看上去就谦卑得很。花香和九言在外屋偷偷瞧着,都暗暗的竖大拇指,心想瞧瞧人家,多有气度啊,去留随意宠辱不惊,做下人怎么了?做下人照样也能做的优秀做的出色,要是这样宫主还挑毛病,可真有些说不过去了。

西门凛然紧紧的盯着面前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人。

苏溪月从小就漂亮,如今再见,这漂亮更是上了一层楼,虽然经过了三年的磨折,但一身优雅淡泊可丝毫没被磨损去。就因为这个,初见他那次,他气的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就逼着让总管想办法,他要让这个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儿尽快低下高傲的头颅。

没想到总管办事的效率还真高,今天晚上再把人叫来,就是一副谦卑的模样了。可西门凛然这心里的火气不但没下去,反而更蹿高了几分。牙齿磨了几下,眼睛紧盯着苏溪月,似乎恨不得把他盯出个大窟窿来。

也是,苏溪月是低了头,但他心里半点高兴都没有。不但如此,对方即使是低头的模样,也仍然如贵公子一样,空有谦卑的样子,但哪里有半分谦卑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