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垂下头,目光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上,那只大手紧紧包裹着自己的手,这情景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暖,温暖的让他的心都碎成了片片。

西门凛然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紧握着苏溪月的手的力道松了几分,但却还是没有离开。他的心里在挣扎着吼叫,在逼自己离开,可是他的脚,竟然连一步都挪动不了。

苏溪月惨惨一笑,他慢慢的把手抽出来,轻声道:「我知道,江风你对着我,从来就下不了决定,所以今天,由我来下决定。我想以后,我们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了,这样的偶遇,一次已经足够。所以江风,你要记住,牢牢的记住,这一次,放手的人是我,抛弃你的人,也是我,是我不要你的,就是这样。」

他说完,不再给西门凛然任何犹豫的机会,转身就走,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强自镇定的颤抖声音:「等一等……」

西门凛然大步走到酒楼面前,让小二装了一包刚出炉的包子,然后解下身上的披风,来到苏溪月面前,他将包子和披风递给他,叹了口气道:「是的,我不会再上当了,我们……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这……应该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金陵的府邸我已经不要了,你搬回去住吧。前路漫漫,余生难免风雨,还是希望你……自己珍重吧。」

苏溪月低头看看手上的披风和包子,好半晌,他才哽咽着点了点头,轻轻说了一句:「你也珍重,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要告诉你,小心……小心奶娘,最好别让她在你身边。」说完这句话,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去。

西门凛然怅然望着苏溪月越走越远的身影,忽然跳上马车,大吼道:「走,离开这里,立刻给我离开这里。」吼声未落,眼中已满是赤红。不能不走,否则,只要留在这里多一刻,哪怕是多一刻的功夫,他知道自己就会改变注意。

马车在震天的大吼声中再次启程。直到这时,远方的苏溪月才终于转过身来,他看着消失的马车,瞬间就泪流满面。

「江风,你要好好活着,好好的活着,就算将来,有一天你知道我已经死了,也别难过,因为……因为老天爷待我,总算不薄,让我在最后的这段日子里,还能……还能有你的温暖陪伴。」他低下头,将脸贴上披风,包子和皮裘的热度慢慢的传过来,一直传到心底深处。

转眼间就已经是腊月了,西门宫主从燕京回来已经整整一个月,但是这一个月来,却是凛然魔宫所有人过的最苦不堪言的一个月。

西门凛然已经到了一个看谁都不顺眼的地步,过去冷清的他被暴怒取代,在他眼里,没有一个人做得对,只要被他碰上了,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大家满心惊慌之余,都在暗暗猜测往后的日子里,大概会有人变成残废或者干脆成为宫主的掌下冤魂了。

花香和九言知道原因,但是她们根本提都不敢提苏溪月三个字。两人身为贴身仆人,比别人更倒楣了十倍,这不,刚刚端过去的,厨子熬了十二个时辰才熬成的浓浓一碗参汤,里面加了许多十足的料,闻一下都要被这香气醉倒的美味,却在西门凛然愤恨的挥掌下,全部洒在了地上。

花香都快哭了,心想宫主啊,我就说了一句:「这汤熬的不容易,加了许多的补品。」这有错儿吗?你至于连一碗汤都看不顺眼吗?刚想到这里,她整个人就呆住了。

只见华贵的地毯上,竟然「腾」的一下冒起一小股七色轻烟,那正是百花林穹窿之毒的标志。

一时间,花香和西门凛然全都楞住了,过了好半晌,花香才尖着嗓子叫道:「来人啊,九言,九言,去……去把厨房所有的人都给我叫过来,快去……」

第九章

和北方的隆冬时节不同,江南的冬日,看起来就如同北方的深秋一般,虽然大多数的草木都雕零了,但是时不时的,仍然可以看到一抹绿意,这里的风也远不如北方那样猛烈而寒冷。

金陵苏府。

推开朱红色的大门,夕阳斜照下,入目是满院凄凉。那些野草无人收拾,已经疯长到石子小径上。碧瓦红墙的房屋依然在,可大概是因为没有人住的关系,本来华贵的大房子,现在看上去竟有一股衰败的味道。

西门凛然的眼睛湿润了,他想起自己和苏溪月在这里生活过的那些岁月,而如今,那个人早已不在,就是自己,将他从这间府邸赶了出去。

眼前忽然掠过一道白色的影子,浅笑吟吟白衣飘飘,西门凛然惊喜的伸出手去,但那个影子却旋即消失。

几只树上的寒鸦被这突然闯入的一群人惊起,扑棱棱飞上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