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准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一些,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龙袍,良久,忽然痛哭起来:「没错,他死了!是我……是我亲自下令把他斩首的……没有了,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姐姐说得对,我的英沅,我唯一的爱人,被我亲手送上了断头台……再也……再也不可能回来。」他跪坐在地上,拼命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当着兴州百姓的面,就那样凄惨的嚎啕大哭起来。

小禄子已经急得团团转了,对小福子说:「你平日里不是很聪明吗?这个时候你不想着劝主子,一旦他真……真疯了,我看你怎么办?」

小福子带着泪嚷道:「劝?现在是劝的时候吗?能劝得了吗?除非英大人没死……」说到这里,猛然觉得四周百姓的表现有点怪异。

他们敬爱的英大人被砍头了,怎么他们竟然只是坐在这里,看见皇上来了也没有啥激动的表现,先前不是说那些押解囚车的侍卫都被丢得很惨吗?如今英大人死了,他们这罪魁祸首来到这里,该丢几个臭鸡蛋吧!可是怎么就这么平静呢?

小福子迷惑地望着人群,人群同样迷惑地望着他,一些人在底下悄悄的议论着:「怎么回事?好像是林风……凤朝皇帝耶,他干嘛哭得那么惨,像死了亲娘似的?就是就是……」不过这些议论,刑台上的三人当然听不清楚。就算这样,小福子也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儿了。

「主子……主子你先别哭,你……不觉得这滩血……对于一个被砍头的人来说,实在太少了点儿吗?」小福子凝望着台上被抠得没剩多少的血迹,再看看龙袍里的带血石块,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

「你还想要他流多少血?」出乎意料的,凤准一点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宛如一头红了眼的猛兽般恶狠狠盯着他:「你是要让他的血流干了才甘心吗?你这个没有良心的混蛋!在兴州城里,沅儿他都是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吗?忘恩负义的王八羔子!」

「主子,奴才是说英大人有可能没死!」小福子蓦然一声大吼,严重违反了身为一个奴才的本分,不过他顾不上这些了,眼看自己再不辩白,凤准就把他给活生生撕了!

「什么!?没……没死?怎么……可能……这血……」他确实关心则乱,平日里睿智无比的头脑此时竟连一点点简单的道理都看不出来了。

「主子,这滩血对于被砍头的人来说实在太少了。奴才跟着你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手底下也有几条人命,脑袋被砍不可能流这么点血,再看,你看周围这帮人的反应,他们敬爱的人死了,可是却没有愤怒伤心,有的只是迷惑,而且右相大人监斩完后,应该立刻回行宫覆旨,可是咱们这一路来,压根儿就没看到老大人的影子啊。」

「没死?有……有这可能吗?」凤准连声音都哆嗦了,小福子分析得很有道理,让他内心忍不住升起强大的希望,可越是如此,他就越害怕会彻底失望。他的手颤抖着抬起,想拭一拭汗水,才发现这短短时间内,自己竟然已经脱力。

忽然听到后面一阵嚷声,是陈健的声音:「我说亲亲搭档啊,你不是说一定会有新的旨意吗?怎么还没来啊?他奶奶的那些小兔崽子也太慢了,还不如俺老陈进宫请旨呢。」

「陈将军,你要什么新旨意?」小禄子沉着脸问,真是的,说谁是兔崽子呢,好歹咱家也是皇上身边的公公啊,他十分不满地想。

而咸智垒早已瞄到了凤准,掐了他一下:「笨蛋,皇上都亲自来了,你还讨什么旨啊。」

「啊,皇上?」陈健这才后知后觉地惊叫起来,连忙奔到凤准身边:「我说皇上,那英沅也是个人才,您能不能法外开恩?咦,皇上,你怎么?这脸上……您哭了啊?」最后一句话是小小声问出来的,以免损毁凤准的形象。

「废话,你没看皇上紧抱着英大人留下的碧血吗?」小福子也白了陈健一眼,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话音刚落,就看见陈健和咸智垒惊讶地张大嘴巴,然后表情就扭曲起来,像是想大笑却又不敢笑,生生将一张脸憋成了紫红色。

「那个……皇上,谁告诉您英沅死了?他没死,不过有些中暑,现在在那边凉棚里躺着。」陈健实在憋不住了,终于哈哈大笑起来,他们的皇上,要是知道被他宝贝似的拿龙袍装着、紧紧抱在怀里的这滩血的来历,不知道会不会活活气死啊。

「凉棚里……躺着?」凤准的耳朵里只听进去了这一句话,然后就飞奔而去,陈健和咸智垒对看了两眼,陈健一头冷汗道:「皇上,臣还没有告诉你他在哪个凉棚里呢,你也太心急了吧。」他说完,小福子和小禄子冒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