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凤准所说的「把那个该死的刽子手的臭脚丫子的血当作你的遗迹抱在怀里那么久」这句话,英沅相当的感兴趣,凤准却支支吾吾的不肯再说,只哄他喝莲子粥,又吃了两块西瓜,好容易把这事儿遮掩过去。
英沅心结解开,对他也就不那么横眉冷对,只是当凤准欲火难耐,要求那档子事时,被他恼羞成怒地推了下来,并告诉他一个月内不许碰自己,作为对他欺骗自己的惩罚。
凤准委委屈屈地咕哝着:「不是都在脖子上刺了一刀吗?怎么还要惩罚啊?」却不敢再做更多的反抗,能把英沅追回来,能让他从此之后就留在自己的身边,凤准已经非常感恩戴德了,自然不敢再有过多地贪婪。
后来的事情发展,就颇为出乎人们意料了。公冶和阿川在两天后赶来与英沅相见,三个人本没有想过今生还有见面的机会,何况是在这个时刻呢?因此不由得想拥痛哭。
待英沅告诉阿川、公冶,凤准已经准备撤军,将韩朝还给他们的皇帝时,阿川和公冶对视一眼,齐齐垂了头,叹息不已。
英沅不觉奇怪,这两人怎么此时听到要复国竟没有丝毫欣喜表现,转念一想,笑道:「公冶将军,阿川,你们不必如此觉着韩朝不是自己卫国成功,而是被凤准攻打下后又归还,因此觉得十分的没有面子,其实凤朝军队确实厉害,这普天之下都这样以为,不信你们问问,那各国君主,有谁敢说自己一定可以抵挡住凤朝铁军的呢……」
阿川笑道:「不是这样的,大丈夫败则败矣,只是……唉,英沅,你去看看,现在韩朝上下除了你这兴州城,还有哪个地区的百姓愿意复国的。」
英沅大惊,良久才铁青着脸道:「不可能,断然没有这样的道理,亡国之人不惦念着复国,还想什么?」
公冶将军无奈道:「这也怪不得百姓们,那凤朝军队每过一处,必然开仓放粮,将那些贪官污吏抓回后,也会拿出一半金银分发给百姓们,因此极受拥戴。唉,说到底,都是那些贪官污吏们心太黑,白白的把民心都给了凤朝人,唉……我看你这兴州城还好,倒不是人人忘国的样子,但我和阿川从并州来,一路上……」说完摇了摇头。
英沅呆若木鸡,他不惜性命,不惜赔上自己和凤准的幸福,好容易换来这么个看似圆满的结局,谁料想竟然得到这样结果。
他还没回过神儿来,府门外便传来陈健的大嗓门:「他奶奶的可累死俺了,亏老相国有耐心,要是俺,一拳就打死这个没出息的鸟皇帝!那个英沅,英沅啊!你在不在……」一语未完,看见了公冶和阿川,不由嘿嘿一乐:「哟,好嘛,都在啊,正好,来来来,跟俺老陈走,你们的那个皇上来了,你们去看看被你们奉若神明的好皇帝吧。」
英沅眼前一阵阵发黑,陈健这话让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勉强打起精神跟着他,来到给韩朝皇帝临时安排的住处,没进门就听见自家皇帝恐慌的语气:「我……我不要再做皇帝了,做皇帝太累,还要挨天下人的骂,我现在很好,可以做我喜欢做的事情,我不要再做皇帝。」
英沅腿一软,险些没摔倒在地。
那皇帝一见了他,脸上闪出一丝愧色,低了头不语。
右相国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英沅一眼,叹息道:「论道理,这话不该老臣说,只是英公子,殊不问庄子有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人各有志,或许你认为对百姓和你们皇帝好的,他们未必会觉得好。老臣言尽于此,剩下的,英公子慢慢和贵国陛下说吧。」说完,老大人潇洒转身,一把拖着还想看好戏的陈健离开了。
凤准听了右相国和陈健的话后,心里便不由担心起英沅来。那样高傲的一个人,费了多少功夫、付出多少代价,才让他自己承认也同意放弃韩朝,一旦他得知这一切都是他英沅一厢情愿,所受到的打击必定不轻了。一想到这里,凤准内心忧虑,在屋里也坐不住,索性来到院子里等着。
直到夕阳西下,才看到阿川和公冶陪着失魂落魄的英沅回来。
他一见爱人的表情,心中立时揪痛不已,连忙上前扶住他。
英沅一见是他,方觉神智稍稍清楚了一些,阿川和公冶见此情景,都知趣地离开。
凤准就陪着英沅坐在那葡萄架下,心里想着怎么逗他开心,忽一眼看见串串紫莹莹的葡萄,于是摘下一串笑道:「沅儿,还记得吗?这架葡萄在我刚来的时候,还是只有几根藤儿,一转眼,他都已经结了许多果实,日子过得还真快啊。」
英沅呆呆看着那串葡萄,眼泪忽然就扑簌簌落了下来,他整个人像是才活过来一般,伏在凤准肩头哭道:「我不明白,凤准,我不明白!为什么皇上甘心过着你给他安排的生活,而不愿意重新回到皇座上,励精图治,带着自己的国家富强起来。为什么他会告诉我说他做皇上一点都不快乐,他不想看奏章、安国邦,他说他只喜欢观花赏鸟、喝酒吟诗,过没有一点负担的生活。凤准,他是皇上啊!他怎么可以这样胸无大志,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国家和子民,他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