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洛渐清并没有心思去理会这样的问题,他立即转身,一眼便看到了那个人。
这一眼忽然变得无限漫长。
双目对视的那一刻,洛渐清好似听到自己的心顿时颤抖了一下。惊喜、激动、艰辛、酸楚,他的喉间慢慢地发苦发涩,眼睛里也有点湿润。洛渐清稍稍闭了闭眼,止住了自己这样小姑娘家似的行为。
然而他就是眼睛酸,心里酸,连身体的疼痛都顾不上了,就是觉得委屈。
在玄灵子被困于枯山之后,洛渐清经历的东西实在太多。墨秋的陨落,佛子与云香的危机,妖族大军攻上三十六州,以及那满目疮痍、鲜血遍地的战场……
面对这一切时,洛渐清没有说一声承受不住,他只是默默地接纳一切。
当数位大能的灵力快要挤爆他的筋脉时,他没有说一个不字;当大能们要求他以身犯险,穿越天擎破海阵时,他也没有说一个不字。
这半年来,洛渐清一直咬牙坚持着,挺过了无数能让普通人崩溃的事件。
他仅仅是一个合体期修士,他如今才活了不过五十多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两族间那残忍无情的战争,然而只是第一次,便要他直接走到第一线,承担起许许多多本不应当由他承担的责任。
所有的事情,洛渐清无声地承受下来了,他没有时间去悲伤挚友的陨落,也没有时间去关心心爱之人的安危。没有人会想到他是否承受得下来,连他自己也无法去想,只能一味地接受,一味地努力。
原本洛渐清一直认为,他是个自私冷血的。上辈子他被无数修士追杀,他陷入险境几乎无人信他,所以他再也不信这个世界,只要玄灵子和自己所有在意的人还安然活着,那么其他人的生命便与他无关。但是当他看到尸横遍野的云州时,他终于承认自己无法那般无情。
若是能面对两千多万无辜同胞的尸体还仍旧面不改色,那他便不是人,他是野兽。
而现在,他独自一人撑到了这里,他终于可以将心里的痛苦发泄出来。不过到最后,洛渐清也只是一把抱住了玄灵子,将自己脸埋在他的肩膀里。他没有哭泣,却紧紧地抱着,仿佛这样就能抓住对方,能将过去这半年来那些快要压垮自己的东西驱散。
玄灵子拥紧了青年的身体,将对方纳入怀中,眼中全是心疼。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洛渐清的身体,动作温柔,带着无限缱绻,令洛渐清慢慢地放松下来。
这半年内的事情,也令洛渐清的承受能力大大提升,他很快恢复精神。
接下来,玄灵子简单地说了一下两族休战的事情,同时为洛渐清疗伤。听到两族休战的时候,洛渐清难掩喜悦;然而听到最后时,洛渐清却忽然身子一僵,想起来:“魔千秋……”顿了顿,他又道:“师父,魔尊前辈,不知如何了?”
玄灵子目光微变,淡然道:“有玉清子师姐在,他并无大碍。”话落,他又说道:“渐清,你已经昏迷三天。这次的枯山之崩和两族大战对你来说是一次生死考验,但也是一番机遇。若你能利用好,或许可以借由此次被他人灵力硬生生扩大的筋脉,一举突破。”
洛渐清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师父,魔尊前辈真的无事?”
玄灵子薄唇微抿,垂眸道:“自然。”
接着洛渐清开始调息修炼,玄灵子在一旁为他护法。等到天色渐暗,玄灵子被广陵子派人叫去再详细商谈此次大战事宜。而在他离开之后,洛渐清便倏地睁开眼睛,悄悄地开门离去。
在洛渐清开门离开的时候,正拐了弯的玄灵子脚步微顿,最终还是没有吭声。
沿着雕花走廊一直往前走,再转了两个弯,洛渐清便看到了那座大殿。金碧辉煌、雕梁画栋,这座大殿如同它的主人一般,气势巍峨轩昂,毫无挑剔的霸道之美充斥在宫殿的每个角落。
洛渐清在门外稍稍犹豫了一会儿,始终没有敲门。但他还未考虑好,便听到“吱呀”一声,高达十丈的殿门无声自动,为他敞开。
低柔微哑的声音响起:“你若有事寻找本尊,又何必在门外扭扭捏捏。”
这句话令洛渐清大步走了进去。
进去后,黑暗的环境令洛渐清眉头微蹙,他再往前走了几步,却见穿着红色纱袍的魔尊此刻正盘腿坐在在一张棋盘前,执起白子,在上面轻轻拨点。他穿得极少,露出了大片白皙平坦的胸膛,明明双方同是男子,洛渐清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视线很快扫了过去。
魔千秋道:“既然来了,那就坐下,陪本尊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