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明兰看来,这事还很有可为,余阁老如此动气,想必京城余大人那里不敢太忤逆了,有那封休书压着,余太太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然早先斩后奏把婚事订下了,那时再悔婚就麻烦了!听明兰细细分析,嫣然总算暂且放宽了心。

这事就这么僵持着,明兰宛如嫣然在黑暗中的一盏明灯,每当彷徨动摇时便拉明兰去,说些笑话宽慰一二,便可暂缓焦虑之情,作为闺蜜明兰义不容辞,一来二去的,余阁老和老夫人乃至余家二叔二婶都对明兰赞不绝口,直夸她性子好人厚道。

不知是不是否极泰来,又过了几天情况开始好转,据说那顾二公子十分诚意的亲自拜访了余大人,并当面求亲,老侯爷也写了一封恳切的求亲信,余阁老和老夫人看了之后有些动摇,毕竟是贵胄子弟,若是本人肯悔改,未尝不是桩好亲事。

嫣然素性温柔,听祖父母这么说也有些心动;明兰扁扁嘴,没有说话。

牛牵到北京还是牛,常年在法院旁听做记录的明兰很信古龙那老醉鬼的一句话:女人可能为了男人改变,但男人却不可能为了女人改变,不过是装的时间长短罢了。

盛紘把长柏的婚事定在明年初,到时在京城办婚礼,因年底任期就到了,夏末起盛府上下再次开始清点家产仆众,有些置办的田产庄子当脱手则脱手,有些当地买来的仆妇杂役当遣散就遣散,明兰也开始对暮苍斋一众丫鬟单独谈话,问可有不愿跟着走的。

家生子不用说了,外头买来的不过小桃若眉和另三个小丫鬟,盛家待下人宽厚,明兰又是个好性子的,丫鬟们都不愿离开,十来个女孩子问遍,只有两个要随老子娘留下的。

然后明兰开始清点自己的财产,其实她没有什么私房钱,平日里老太太给的零花钱虽多,但打点丫鬟婆子也用了不少,不过几十两银子,明兰按照当时物价细细算了算,大约够一个六七口的庄户人家过两三年,看着不少,其实在官宦人家却做不了几件事;倒是这几年积攒下不少金银玉器首饰摆设。长柏哥哥送的字画书籍,着实值不少钱,明兰索性又订了个器物册子,把自己的东西分门别类的记录下来,一件件勾对好了入册。

去年她搬进暮苍斋之前,盛老太太便从金陵老宅起出一套首饰匣子寄送过来,一整套共九个匣子,最大的那个有一尺高,九层共四十九个明格和十八个暗格,最小的匣子却只有巴掌大小,打开来居然也有九个小格子,匣匣相套,格格可拆卸,全部都用上等的乌木海棠花式透雕及金玄色螺钿镶嵌,再配上大小不等的九把对卧双鱼大锁和十八把玲珑半鱼小锁。

整套东西看着虽有年头了,但木质依旧光洁明亮,白铜黄铜都打磨的锃亮如新,光线下呈出美丽的色泽,精致古朴的明兰几乎合不拢嘴,当年天工坊鼎盛时期,最好的几位大师傅日夜赶工做了一个月的上品——便是盛老太太当年的陪嫁,之一!

这东西搬进暮苍斋时,如兰还好,王氏有档次的陪嫁她也见过不少,不过酸了两句,几天拿白眼看明兰而已,可墨兰几乎当场红了眼珠,恨不得活吃了明兰,回去又跟林姨娘哭了一场,林姨娘则跟盛紘哭了一场。

盛紘双手一摊:老太太的嫁妆,她爱给谁给谁,他有什么办法?说难听些,老太太入盛家门后没有亲子,倘若老太太身后勇毅侯府来讨要剩余的妆奁嫁产,他都不好意思置喙。

林姨娘痛定思痛,决定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又想来寿安堂请安,却被房妈妈拦在外面,林姨娘跪在门口哭求,引的府里众人都来看,盛老太太便哼哼唧唧的病倒在床上,大夫诊脉后来去便是那么两句:心绪郁结,脉络不通。

通俗些就是,老人家心里不痛快!盛紘忙把林姨娘拖走。

一开始明兰很歉疚,觉得自己惹来了林姨娘,谁知盛老太太一派见怪不怪道:“这又不是第一次了,每回她又想着从我这儿要好处时,便会过来闹腾!”

明兰很好奇,忙问怎么回事?

盛老太太倒也不遮掩,直白道:“……那年她事现了,太太要赶她出门,老爷护着不让,说是不让进门就另立外室,太太不肯喝她敬的茶,她就跑来我跟前哭求,跪在地上几个时辰不起来,只求着我成全她一片痴心,整日整夜的哭求,说若是我不成全她,她就只能一头撞死了,我被闹的实在乏了,便屏退众人,独自问她一句话,‘为什么一定要给老爷做妾’,她一口咬死了是仰慕老爷的才华人品!哼,她要是直说,是小时候穷怕了苦怕了,贪慕富贵荣华,我倒也咽下这口气了,可她偏偏要来诓什么真挚情义!她不过是打量着我以前的名声,所以事事拿真情二字来说!哼,她知道什么叫真情?真情当是……真情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