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兰这才不情不愿的坐下,指着喜鹊把孩子抱过来,明兰笑笑也坐下了。
比起华兰,如兰几乎不曾登过顾府的门,上她家做客吧,她嫌自家宅子简陋,就怕被比较,不愿明兰多去;可邀她来澄园吧,看着侯府堂皇的气派,富贵的摆设,她又心头不适,嗓子眼冒酸气——很微妙纠结的心态咩。
喜鹊从身后的婆子怀里接过孩子,那小女孩颇有几分脾气,大声道:“我自己走。”喜鹊笑吟吟的扶着她走过来,只见她晃晃悠悠的挪着,啪啪小鸭子似的,走的虽有些歪,但步子还稳当,难得的是乍见许多生人,也不怕不羞,落落大方。
今日如兰携女上门,明兰本无准备,一边笑着,一边朝朝丹橘打眼色;丹橘会意,去屋里寻了个簇新的明红荷包,往里头装了枚温润名贵的白玉蟾,想了想,又拿了串小小的金锞子,拿个海棠填漆的小盘子捧着,去了外头。
此时,明兰已抱着小女孩坐到小杌子上,正温和的问话:“你长的真好看,叫什么名字呀?”小女孩生的眉清目秀,小脸白皙粉嫩,眉心点着红豆大小的朱砂记,端正的坐在小凳子上,便如泥娃娃般可爱,只听她口齿清楚道:“我叫贵姐儿。”
明兰摸摸她吹弹可破的小脸,接过丹橘捧上来的东西,和蔼道:“这是给你顽的。”小女孩乖巧的转头,歪着脑袋去看她母亲,见如兰点点头,才伸出一对白玉般的小手接过,憨憨道:“谢谢六姨母。”语音童稚可爱,明兰心里喜欢,叫人拿点心给她吃,又问她平日和谁顽,爱吃什么,爱做什么,贵姐儿还组织不好长句子,但咬字却十分清楚。
“到底是表姐妹,这孩子倒有几分庄姐儿的模子,又乖巧又懂事。”明兰转头感慨。
华兰正吹着茶,忍不住叹气道,“庄丫头这般大时,我日子且不好过,她祖母又不待见,她是生生学出来的机灵,哪及得上这孩子,爹娘当心肝肉般疼着,满府里都端着供着,祖母婶婶更不敢小瞧,却还这么懂礼大方。”说着连连摇头。
那边,如兰正抱着团哥儿不住的亲他小脸,闻言抬头,嗔道:“瞧大姐说的,我那婆婆哪里是好打发的,今日抠一些,明日搓一点,恨不能从我处多刮些过去。若不是我提防的紧,还不知剩下多少呢……诶哟,这小子,还睡呀,这么着都不醒。”
她自己生的是女儿,便十分稀罕男孩,只觉得团哥儿虎头虎脑,哪儿都和精致细巧的女孩不一样,抱在手里沉甸甸的,活似个软绵绵的称砣,又压心又踏实。
明兰笑道:“昨夜闹的厉害,半宿没睡,这不,瞌睡上了。”
团哥儿睡品好,不论怎么抱来抱去,都歪着脑袋睡大觉;华兰伸脖子看了几眼,见那红艳艳的襁褓里,白胖娃娃睡的昏天暗地,东倒西歪,不禁好笑:“这孩子倒是个踏实的。我那两个小子是一动就醒,妈妈们都说,这样的哥儿不好养,得时时当心。”
大凡已婚女子聚会,就那么几个话题,明兰也不免落俗,待乳母把团哥儿抱下去后,又叫小桃把贵姐儿领下去顽,三姐妹关起门来,絮絮叨叨了半天育儿经和家长里短。边说着话,明兰不住眼的打量过去,只见如兰衣饰华贵,气色红润,想来过的甚好。
不过,却还比不过华兰。
这位已年近三旬的仨孩子妈,却愈见滋润,但见她皮色莹莹,唇畔含春,眉目间化不开的娇态几欲盈出。都说三十多岁是女人的分水岭,倘若这个坎没过好,之后便会迅速凋零,往衰老干枯发展,但若此时调适好了,却会如长春花卉般,此后愈见香气深浓。
一件简单的白底绣靛蓝花团的褙子,素色的挑线裙,也不见佩戴什么首饰,衬得华兰整个儿风采光华,莹然若灿,赛过满身珠光宝气的如兰几条街。
“……不单鼻子眼睛,这丫头哪儿都像她爹,识字背歌,两遍教过就会了。唉,人倒是聪明了,却没半分随我,叫人好生气闷。”该说的都说完了,聊的差不多时,听到如兰第n次得意的卖弄,华兰插嘴道:“好了罢,还不说正事。”
如兰被打断,却也不生气,反是脸上得意之色更盛,对着明兰道:“你姐夫,怕是要外放了。”明兰一怔,不曾多想,脱口而出:“可是放往福建?”这次轮到如兰怔了:“你怎么知道?”明兰反应极快,摆手笑道:“我听侯爷说起过,福建近来出了件不大不小的弊案,皇上免了不少官儿,想来空出好多缺罢。”
华兰颇意外的看了明兰一眼:“妹夫倒是什么都跟你说。”明兰反唇嗔笑着:“哟,姐夫又有什么事会瞒着大姐姐?”华兰笑着横了她一眼:“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