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小包一拿出来,敬安帝便嗅到浓郁的桂花香气。这叶包竟是桂叶,但敬安帝从未见过如此宽大如同荷叶般的桂叶,知是异种,连忙双手接过。悄眼看去,那人包袱之中原来是些斧凿之类,但颜色均洁白无瑕,竟像都是美玉做成。
这布衣之人将两个叶包送出,便向敬安帝一拱手,拎了包袱转身便走。也不见他脚步如何轻快,但三五步后走入树荫之中,便霎时没了踪影。敬安帝知道遇到异人,赞叹半晌,这才打开手中叶包。
绿叶所包之物乍看像是一团米饭,用手轻轻一捻才发觉竟是一粒粒玉屑,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散发出一种有别于桂花的香甜气味。敬安帝看了一看,有些迟疑:“这——可食么?”虽说他服食金丹,但那都是炼过之物,这样一粒粒坚硬的东西,却是不敢随意往肚里吞。
知白这时候才走过来,看了一看便笑道:“恭喜陛下有缘,这月中玉屑饭,食之虽不能长生,却也强身健体,百病全消。”
敬安帝闻言大喜,看看这里有三人,便将一个叶包递给齐峻:“峻儿与仙师分食罢。”自己将手中另一个叶包凑到嘴边,试探着咬了一口。
那玉屑捻着坚硬如石,含入口中却立时柔软,与普通糯米饭团相似,其味却格外清甜,还混合着桂花香气。敬安帝不由得吃了一口又是一口,转眼见齐峻拿着那包玉屑饭面有异色,不由得问道:“峻儿怎的不食?”
齐峻却是实在吃不下去。这叶包一打开,他便觉得一股腻人的甜香中夹杂着馊味扑面而来,简直是中人欲呕,可是看着敬安帝吃得香甜,这句话无论如何又说不出口,见敬安帝催促,只得勉强吃了一口。不想这玉屑饭入口坚硬得石头一般,险些硌掉他的牙,且饭一入口,馊坏之味更重,齐峻虽有心硬着头皮咽下去,却实在挡不住这气味直冲天灵,哇地一声全吐了出来,转过头去干呕不止。
知白一直在旁边看着,这时候才叹了口气,接过齐峻手中的玉屑饭,以手撮了一把放入口中咀嚼起来。敬安帝满面疑惑地看着齐峻:“这是怎么了?”
“殿下正是身体强健之时,玉屑饭于殿下无益,故而不宜服用。”
知白这番解释显然不能让敬安帝满意,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齐峻半晌,才转过头去又吃起自己手中的玉屑饭来。齐峻勉强止住了呕吐,扶着旁边的桂树歇息片刻,胸头烦闷呃逆之感才渐渐散去。
此时敬安帝已将一包玉屑饭全部吃完,只觉得精神为之一振,浑身有说不出的力气,当下指着前方道:“仙师,这就走罢。”
桂树间的小径弯弯曲曲看不到头,若是平日里敬安帝怕是早就疲累了,今日却是精神百倍。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地势渐渐向上,突然间眼前豁然开朗,桂林已到了尽头,远处却是一处重檐飞栋的宫殿,正殿门楣上悬挂一块匾额,正是“广寒清虚之府”几个大字。宫殿旁边是一株极大的桂树,枝叶展开来覆盖了大半个庭院;树下一人倚树而坐,手中抱着一柄大斧,昏昏欲睡;身边一只兔子,绕着个药臼跳来跳去。远远听到后殿处传来一阵丝竹之声,清新婉转,竟是人间所无。
敬安帝娴于书画,也雅好丝竹,听这天籁之声有些忘情,举步便向正殿走去。孰料那桂树下倦眠之人陡然惊醒,大喝道:“什么人敢擅闯广寒!”
这一声如同霹雳,敬安帝一惊,便觉得脚下扑通踩空,整个人都往下坠落。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猛然一挣,呼地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躺在行宫的床上,旁边燃着的三炷清香已然烧到了底,窗外隐隐发白,竟是天色已亮了。
外间值夜的宫女中人听见动静,连忙进来,敬安帝活动一下手脚,只觉平日里起床时的困倦思睡之意全无,浑身都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轻松,口中还残留着那玉屑饭的清甜之味,不由得大喜,一面伸开双臂让宫人着衣,一面道:“仙师和太子呢?”
王瑾是他的贴身内监,虽然不必做穿衣着靴这种琐事,但敬安帝既起身他便连忙进来伺候,闻言便答道:“仙师和太子并未过来,想是还在自己房中,倒是二殿下,天色未明便来了,急着要求见陛下。奴婢因见陛下未曾起身,只得将二殿下拦在外殿了。”
敬安帝眉头皱了皱,想起梦中情景,一时有些迟疑未定,只道:“宣他进来罢。再派人去瞧瞧仙师和太子,若起身了,也一并请过来。”
齐嶂闻召,三步两步便抢了进来。敬安帝见他双眼都微现血丝,竟是一宿未睡的模样,不觉皱眉道:“这是怎么了?何以夜间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