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请看,鸾鸟极是亲近陛下呢!”真明子滔滔不绝,“帝尧继位七十载,十瑞并出,其中一瑞便是鸾鸟飞来。如今陛下继位十七载,先有星铁降世,后有骊龙显圣,如今又有鸾鸟止于庭,可见陛下之圣德,可比尧舜了。”
“哪里哪里。”敬安帝满心欢喜,嘴上却道,“朕虽薄有德行,如何能与尧舜比肩?全仗历代先帝有能,留下偌大江山,由朕守成罢了。”
叶贵妃在旁站着,含笑道:“正因陛下如此谦逊,才有今日之盛世呢。依臣妾看,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周宝林才诊出喜脉,这鸾鸟就下降,臣妾愚见,只怕是上天给陛下送了个好孩儿来呢。”
敬安帝顿时想起周宝林的肚子,不由喜上眉梢:“正是!来人,传朕口谕,升周宝林为才人。”
这才不过是一支香的工夫,周宝林刚刚晋封已是连升两级,又再次升了一级封为才人,只看得周围那些低位妃嫔们个个眼红,暗恨自己肚子不争气。
皇后嘴抿得紧紧的。她倒不在乎周才人连升三级,但叶贵妃所说鸾鸟之瑞是为了周才人肚子里的胎儿,却是她极不爱听的——饶它再怎么贵重,难道还能贵重得过太子齐峻?若换了从前,她早要出言驳斥,但经过朝冠一事,齐峻已然反复叮嘱她要谨言慎行,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否则一句话说错,便会将他拼死拼活立下的功劳一笔抹煞。皇后虽然心里不大以为然,但被齐峻的疾言厉色吓住,也只得听了。故而此时虽然肚里一股不平之气,却被大宫女芍药扯了一下衣袖,只得勉强咽了下去。
齐峻见皇后没有开言的意思,心里才松了口气,转头去看知白,却见他看着那五彩之鸟若有所思,眼里闪着复杂的神色,心里便是一动,低声问道:“如何?”
真明子嘴上奉承着敬安帝,眼睛也时刻盯着知白,见齐峻询问知白,便故意笑道:“仙师见多识广,从前可见过鸾鸟么?”
知白的眼睛从五彩鸟身上转到真明子身上,又往在场的妃嫔们身上一一看过去,最后笑了笑,没有说话。
真明子心中暗暗冷笑。鸾鸟是不世出之祥瑞,知白口称自己活了数百岁,其实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小骗子罢了,哪里会见过鸾鸟?见知白不说话,颇觉得计,转头便对敬安帝道:“陛下,当初凤凰下降,帝尧乃再拜相迎,今日鸾鸟现世,陛下似乎也该拜迎才是。”
敬安帝连声道是,也不及等内侍取来跪垫,便向树上那五彩鸟跪拜下去。他一拜,自然众人无不拜倒,惊得那鸟在树梢上飞来跳去,发出清脆的鸣叫之声。真明子叹道:“果然瑞鸟,其鸣也清。”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一年之内两现祥瑞,陛下今年腊月祭天该更为隆重才是。”
他说一句,敬安帝就应一句。齐峻默然听着,耳朵里却听见知白在身边轻轻地嗤笑了一声,他悄悄转头去看,却见知白也侧过头来看他。两人目光相对,知白就对他挤了挤眼睛,唇角往上一弯,露出一个坏兮兮的笑容,活像打定主意要去掏鸡窝的小狐狸一般……
43、谏珂
昭明殿鸾鸟现世,在宫中乃至京城都是轩然大波,据说有不少百姓还特意到宫墙外头来张望过,盼着鸾鸟能飞到墙头上让大家伙儿看一眼。至于宫内的宫人们,更是时常借着办差,绕几步到昭明殿园子外头去望一眼。最后还是敬安帝怕他们惊扰到鸾鸟,下旨不许人再去,这股热闹劲儿才算过去。不过如此一来,新封的才人周氏宫里就多了许多客人,恭维话仿佛不要钱似的。
赵月也派人去送了一份贺礼,宫女香药回来脸色却不好看。赵月看了一眼便道:“可是又有人说闲话了?”怎么可能没有闲话呢?敬安帝四十还能得子,东宫这大婚一年多了,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香药不敢说话,赵月想发脾气,可是想想这些日子听过的女史授课,又把火气强压了下去,继续翻着手中的册子。这是东宫的账册,齐峻已经对她说过,要她将整个东宫都管起来,每天不要只想着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用什么脂粉。这些东西她在家的时候并未学过,赵夫人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平日里都是赵镝的一个妾在管家理事,她身为独女自然衣食无缺,每日里学的都是琴棋书画女红针指,得闲还跟着父亲去骑马,偏是管家之事从未过问,如今翻翻东宫的册子,才知道这里头竟然十分繁琐,她连账册都看不太懂,何谈管事?
“殿下呢?”赵月最终还是把账册摔到一边去了,“可是去了哪个良娣处?”明明宫中有宫人,为何这些琐事还要她来做?别的也就罢了,居然还要管着那两个良娣的衣食住行,难不成她倒成了下人,倒让两个良娣只管享福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