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下这般毒誓,炎之还有甚疑虑,心下顿宽,撇了嘴道:「既是这般,那等明春雪化了便赶她们出去,见天闻着一窝骚气,也不嫌恶心。」
「是是是。」炎铭见他气消,知道这是哄回来了,哪里再敢惹他生气,一叠声应着,应完又笑:「炎之吃这干醋好没意思,我闻惯了你身上的味儿,哪里受得了那等腥臊。」说罢伸了舌头去舔炎之颈窝。
炎之脸一红,他身上低热未退,犹自软绵绵的,有心亦是无力,只得狠狠一瞪,哼道:「有你这等做哥哥的,专捡病中欺负兄弟,等我身子好了再同你算账。」
炎铭嗅着他身上味道,眉毛一挑,笑嘻嘻道:「好,便等痊愈了再欺负,炎之白白让我等这般久,空负多少良宵,届时必让你哭着求饶。」
闭了眼将头埋进炎铭怀中,炎之只抿着嘴笑,暗道:便等病愈后同你大战三百回合,且看我手段,榨你个干净才好。
第15章 剥皮
深秋萧瑟,树叶子被风一吹,打着旋地往下掉,比之平原,山中寒冷更甚,万物凋零,一派肃杀。
冬哥儿入了山便径直前行,举步间踩在枯叶朽枝上,碎碎有声。
他生于斯长于斯,虽数年不曾回家,路径却烂熟于心,七拐八绕间已进到山谷深处,在间破旧木屋前停下。
屋子已盖了有些年头,冬哥儿自记事起便同母亲在此居住,几年前母亲亡故,冬哥儿又出了谷四处游历,这屋子空置许久无人修葺,如今已是破损不堪。
推开歪斜欲倒的木门,冬哥儿往屋中站定,环视一周后目光停在靠墙那张条案供着的母亲牌位上,冷冰冰木呆呆的眼中这才泛出些许活气,嘴角扯动半晌,露出个似哭似笑的模样,轻轻道:「娘,您说的对,凡人皆不可信,可恨儿子没能听进去,跟了他走,红尘中滚上一滚,只落得个满身伤痕。」
他一张脸本生得极秀气雅致,这时因奔波数日,牵动满身伤痛,又兼心中凄苦难诉,只疼得五官移位,狰狞可怖。
这般呆立半晌,冬哥儿实是再撑不住,也不及收拾打扫,只将外衣往满是灰尘的床上一垫,倒头昏睡过去。
翌晨醒来,冬哥儿恢复些精神,便欲扫撒庭除,只是他元气大伤,用不得法术,只得挽了袖子动手,露出的半截小臂上满是粉嫩嫩新肉,甚是吓人,且使不得力,只得干一气歇一气,忙碌数日,才将屋子收拾干净。
这谷中只他一家住户,甚是清幽,俨然世外桃源般,倒是山坡另一面住着几家亲戚,时不时进谷来,没多久便知晓冬哥儿回家来住,都来探望一番,见他伤成这样,俱都替他难过,各个回家拿些药草过来与他治伤,有个堂哥唤秋官儿的,同冬哥儿自小交好,将个去年找到的成形老参熬了鸡汤端来与他吃,冬哥儿脸上这才算见些血色,只是身上到底伤得狠了,精气神大不如前,如此日夜打坐练气,又将药汤子当饭来吃,将养三四年才有了起色。
这日晌午,冬哥儿打坐完正要小憩,见秋官儿皱着眉进来同他道:「我适才去了山脚那片林子打猎,见个男子正往这谷里来,看形容倒极似你旧日里跟了出谷去的那个邵承嗣,只是瘦得脱了形,我认不大准,便赶来同你说一声,你若是不想见他,这便随我家去,避开这人罢。」
冬哥儿闻言面色雪白,黑黝黝眸子里射出抹怨毒,凄厉厉笑道:「我寻他报仇尚且不及,为何要避。」
秋官儿不免担忧,「你伤才好,可有气力治他,莫要反被伤了去。」
冬哥儿冷笑摇头,「他不过一介凡人,本事再大,又怎抵得过我千年道行,前次被他所伤,实是不察中了药酒圈套,且我当日伤重逃走,他只当我必死,未必知晓我还活着,我藏在暗处,待他来后攻其不备便是,三哥莫要担心。」
秋官儿见他主意已定,知道劝也无用,又晓得这堂弟同那邵承嗣纠缠极深,动起手来必不欲外人在场,便告辞走了,临走前道:「我在谷外候着,你若不敌,大叫一声,我必来帮忙。」
待秋官儿一走,冬哥儿即刻施起法术,将屋子又变成个破败模样,自己隐了身形躲在一角,小半个时辰一过,果见一名男子背着个包袱进了谷来。
冬哥儿定睛一瞧,见来人身形消瘦,周身一股落寞之气,若非轩眉朗目依稀可辨,几要认不出此人便是当日那意气风发的邵承嗣,不由暗中吃了一惊。
那邵承嗣站在木屋中打量,见窗几破败,显是无人居住,面上露出抹痛苦之色,用袖子将桌子楷模干净,将包袱解开放置其上,露出件油光水滑的深紫色貂皮袄来,喃喃道:「冬哥儿,我寻不到你尸身,只得带了这皮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