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狭小的楼梯间,展翔伸手敲门,等待半晌,不见人应,知道家里没人,想了想,从行李中翻找好一会儿,才找出把钥匙,打开门进去。
站在玄关处,展翔一时有些发愣,这几年住惯了宽敞的屋子,一时间回到这狭小逼仄的空间来,突然一阵不适。
房子十分窄小,统共40平米的面积,一室一厅,一眼便能看尽。比起宁静路的顾宅、加州的单身公寓,自然不能同日而语。可喜收拾得极其干净,足见展翘持家用功。
展翔放下行李,坐到沙发上,一抬眼看见贴墙摆放的香案,父亲的照片正安安静静地望过来。
「爸,我回来了。」
说完这句,展翔一时不能言语。
还记得小时候,一家人住在荃湾高级公寓里,百多平米的面积,宽敞无比,仿佛童话般的幸福生活,连兄弟间吵个嘴都能逗得父母笑出来。直到后来父亲患病,癌症末期,一下子将一家人打入地狱。父亲健康每况愈下,到后来只得以医院为家,生意也顾不上,直落得入不敷出的境地。母亲原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奶奶,婚后让丈夫宠上天,这下失了依靠,立刻慌了手脚,她从未出来工作过一天,又哪里有办法养活兄妹三个,每天自怨自艾,扎进麻将堆中逃避。还是亲戚出了主意,卖掉大屋,支付父亲医药费用,余下少许租来这小小一间蜗居。届时大哥已经到麻省念三年级,剩下他们母子三个,倒也勉强安下身来。
再然后,便是父亲去世,欠下大笔医疗费,母亲妹妹无人照料,大哥又急需学费。山穷水尽之日,旧时来往的亲戚一个不见,展翔才知〖贫在闹市无人问〗这句话的真意,不得不课余到酒吧打工,然后便是被人看中,讨好般送到顾华城跟前去。
直到今日,展翔亦不后悔选了这条路,穷途末路之际,只求三餐温饱,不用害怕拖欠房租被人赶出去,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想到伏在书桌上苦读的妹妹,想到去世的父亲,展翔心中一丝温柔牵动,思维霎时澄明,这个都市冷漠异常,人人皆是笑贫不笑娼,他虽自甘堕落,却绝非下贱,他不偷不抢,不怨天尤人憎恶社会,哪怕靠身体换饭吃,亦遵守职业道德,纵然人人轻贱他,他亦绝不糟蹋自己。